门外。
昏黄的路灯下，怜歌低垂着眼帘，面色一碰就碎的苍白，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平添即使狼狈。
她的呼吸很沉重，额际挂着大颗的汗珠。
是秦羽前来为她开的门，但秦羽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程希文冷冷的声线在秦羽的头顶上方响起。
秦羽回头看了眼面色阴沉的程希文，自觉的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你去哪儿了。”
程希文面无表情的盯着怜歌，声音凝着冰，可见他有多么的生气。
怜歌没有作答，而是径直往里面走，她像一个机器人，机械的移动脚步，从始至终都未抬起过头，哪怕是余光淡淡的一瞥，也是没有。
她没有看程希文，径直穿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隐忍不发的程希文被她的无视激怒。
他额角的青筋猛地抽搐了一下，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慕怜歌停了下来，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我问你话！”
这句话，程希文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浑浑噩噩完全不在状态的怜歌也总算在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
但她的目光飘忽不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有心事。
她掀起疲倦的眼，望向程希文，面色素白，有些憔悴。
“我累了，想休息。”
她轻声的说，充满疲倦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程希文的方向，眼瞳却是放空的，明明是看着他，却又不是在看他。
这个女人！
怒火燃烧到极致的程希文声音又拔高了一些，一双黝黑眼，死死盯住面前的怜歌，浑身笼罩了一层危险的气息。
“我问你，去哪儿了！”
怜歌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恍惚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答，“医院，我去医院了。”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他又问，眼眸的色彩愈显得危险十足。
“迷路了。”她淡淡道，眸光轻轻闪烁，但她适时的垂下了眼帘，长睫毛将眼中的那抹伤痛遮掩住。
程希文良久没说话，看着她，脸色渐渐有所缓和。
两人就面对面的站着，空气里弥漫着不安的因子，但怜歌的思绪完全不在这，她的心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两个小时前，一家私人诊所，简陋的装潢，发黄的灯光，医生的脸惨白，穿着白衣，就越显的恐怖。
她带着满心的不安，躺在了那冰凉的手术台上，感觉到冰冷的机器探入她的体内。
然后，锥心的疼……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半晌后，程希文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
外面没有下雨，他不明白她为何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看着脆弱的近乎虚无的她，他的怒气总算是完完全全的熄灭，只余下心疼。
“我没有手机。”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有些有气无力，大概是太累了吧。
望进她空无的眼，毫无生气，他不忍心再责备她，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道，“上去休息吧，晚安。”
闻声，怜歌也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脚步沉重的踏上一层层阶梯。
夜，黑压压的遮天蔽日，孕育了几天的暴风雨，说来便来，雷鸣电闪，注定是个不好的夜晚。
夜风狂乱，将窗户的玻璃吹得沙沙响，露台的一扇窗没关严，窗帘在风中乱舞，发出凌乱悲戚的声响。
卧室中央的大床，怜歌眉头紧锁着，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她的手，不安的捏着被角，因为过分用力，指关节的周围，显出惨白的颜色。
“对不起……”
她带着哭腔，低声呓语，脸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
“对不起……”
她不断重复着这一句，声音愈来愈小，直至最后沙哑的再发不出声响。
“啊！”
忽的，她惊呼一声，从梦里惊醒。
窗外，雨势很大，狂风大作，没关的那扇窗忽然一个大力撞在窗棂，整块玻璃和窗户的框架脱离，甩入屋内，碎了一地。
一道刺眼的火舌直接在窗户前炸开，窗户旁的那颗大树，茂密的枝桠，倒映在地板上，摇曳，如乱舞的鬼魅幽灵。
“对不起……”她望着窗外，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梦醒了，心里的痛却依旧清晰，如影随形。
她亲手杀了腹中的孩子。在梦里，她双手满是鲜血，那一团黑的梦境，满是婴孩凄厉的哭声。
他在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了她，而她，竟无法作答、无力解释。
……
第二日。
秦羽去怜歌房里叫她起床吃早餐，推开门，她却看见怜歌倒在窗户旁，她那身纯白色的睡裙上，沾满了妖冶的鲜红色，像盛开到极致的海棠。
“慕小姐！”
眼前的一幕将秦羽吓个半死，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怜歌身旁，伸手扶起她，急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要知道，若是慕怜歌有个好歹，程希文是不会放过她的。
“慕小姐，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秦羽伸手拍了拍怜歌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声音在瑟瑟的发抖。
听见有人叫自己，怜歌慢慢睁眼，看到秦羽时，她唇畔绽开一抹笑，流露着无限的忧伤。
“秦羽……”
怜歌轻声道，挣扎着要起来。
秦羽见状连忙扶了她一把，然后发现，她腿上满是玻璃渣。
那些碎玻璃，嵌入她雪白的肌肤，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而她睡裙上的血迹，就是出自这里。
“秦羽，帮我把医药箱拿过来。”
秦羽扶她在床边坐下，她轻声道。
“伤口处理不好会留疤的，我还是打电话给苏医生吧。”
说着，秦羽掏出手机来。
怜歌一把按住她的手，脸色比方才还有白上一度。
“不要，秦羽，拜托了，我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伤口很严重，不好好的处理，感染了该怎么办？”秦羽无比担忧的望着她，心里有一丝疼惜。
秦羽从见到怜歌起，就觉得这个女人有很重的心事，她喜欢一个人呆，喜欢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在程希文面前，她一直都是保持着微笑的姿态，程希文一走，她眼里更多的便是忧伤和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