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腿间是首诗,少男胯下是条烟
无为是在孟天人18岁生日派对上见到她的:男人的西装里面是金色的抹胸,露出的肚脐上穿着水滴状的绿钻石,黑色连裤渔网袜包裹着纤直的长腿,美丽的脖颈上巨大的耳环闪闪摇晃。粉色假发下那牛奶色的脸,配着浓浓的烟熏妆,贴着胡子,她天然的神经质凸显了她的病态美,蝴蝶状的假睫毛似飞不飞,男孩子气的天真神采让她愈发灵动耀眼。
她抢别人嘴里的烟,喝别人杯里的酒,和所有人打得火热。她时而烟视媚行,时而梨花带雨。她是制造派对地震的女王,煽动着夜蒲中不可胜数的情绪。她,越酒醉越风骚,越嬉笑怒骂越令人神魂颠倒。再正襟危坐的人,都舍不得抵挡她手舞足蹈的挑逗或挑衅,不忍斥责她胡言乱语中有意无意的冒犯。她乖戾无常,时而无辜委屈,时而卖萌无赖,最后可怜兮兮依偎在谁的怀里,让人顿时如父如兄如她的弟弟情夫姘头暗恋者,想保护她,加倍爱她。
天人让女人骂不出婊子而是妖精。那些一心想要变坏从而有更多的性和钱的正在艰涩努力的姑娘们,眼神里烧着对她的羡慕嫉妒恨。那些外表因陌生和鄙夷而起矜持傲娇的闷骚女们,更陪衬出天人的纯粹。无为远远地看着她,她已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包里找东西。她找出了很多口红,香水,钥匙等,拿出手机后,她天真混着放荡地一笑,那么美又那么容易受伤,像个没有智商又充满往事的软体动物,不可思议。无为心中的小鹿早一头撞死了。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后的滋味,是不是就如他此时的怦然心动?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
给你们追溯下这个有着天神般美貌基因女孩的显赫的身世,她的父系家族有着俄罗斯最古老的血统,世代通婚移民迁徙,她的某个祖先曾随成吉思汗的铁骑踏遍欧亚大陆,祖父的祖父是清朝权臣,祖父辈有开国元勋,她母亲家族有着跨国通信集团和餐饮集团,父亲有着涉及石油,电力,房产和拍卖领域的商业帝国
无为实在想不出,天人的青春要怎样绽放和消耗,才能让她惊为天人的美老得其所。总觉得她的人生要是不发生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一定配不上她遭妒的美貌。似乎堕落到丧失女神的尊严,才能让她看起来像女人。在年轻人心中,肉体的美才是至高无上的美,因它关乎性。挥霍只能导致她的轻生,越是疯狂喧嚣和万人瞩目,就越显出她的空虚和脆弱。那些长得不漂亮,不聪明,穿的也不时髦的人和她讲话,都让无为怒火中烧,认定是对她的冒犯。他嫉妒的要死,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如从天得力,他抢下她的威士忌,她差点被呛到。她还未反应过来,甚至都没看清他的面貌,就在踉跄中把细如冰锥的高跟鞋给扔了。身体比脑的应激性更快,典型的美丽笨女人。那些醉眼迷离的,High得摇头晃脑的,吸粉摇摇欲坠迷幻着的,法式舌吻正湿漉漉的,跳舞痉挛快没知觉的,几天后都反应不过来生日女王被一个胆大包天的男人半路劫走了。那些稍微清醒的人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带她离开,像是逃之夭夭。爱情最浪漫的是它的暴力感,一个不暴力的人,绝对浪漫不起来。
跑得越快,那些谄媚她质疑她解读她的声音被落在身后就越远。偷情的乐趣出于缝隙,生生不息。天人都感受不到他把她的手腕握得多痛了,他喜欢这个疯疯傻傻的女人开怀大笑的样子,她正享受着偷这个行为因紧迫和侥幸催生出的刺激。素来有恃无恐,他们正期待这是一场亡命天涯,摆出匪徒姘头的媚态,雌雄大盗的英挺。她几乎是跳进车里的,这玲珑与柔软,让无为固执又挑剔的舌头和肠胃想饕餮饱餐。他们像身后有无数狗仔队追着一样,恨不得带她飞。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前面就是悬崖峭壁,他就开着车和她跃进空中,跌得粉身碎骨。她让他满脑子都是最刺激的求死画面。她笑的越开心,他就想死的越疯狂。
暧昧,在亦庄亦谐中拖得越久越甜。他们在车上都没说话,为避免相对速度太快而使一切似是而非,只在后视镜中看彼此漂亮的脸,以致温柔的沉溺都荒诞而魔幻。丛林深处四字已收录惊悚又性感的故事,他也想看她走进海里像烟灰落在烟灰缸里,可北京没有原始森林更无海天相接。他不知要带她去哪。前方若有卖火柴的小女孩,他会一直开下去,去买她的全部火柴。漫无目的,正在劫难逃。
停靠路边,晚风腥甜。她摇下车窗将脚搭于其上。看着脚趾甲若隐若现地在网状黑丝中性感地活动着,无为有种被满足了恋足癖的快感。她美得如闪电凌空,他的肾上腺素要从他的鼻孔中流出了。他明白了她忽闪睫毛的意思,用同样的频率眨眼,做着做着他们都笑了。默契一词的拉丁文原义便是这样的恋人絮语。
“有烟吗?”沙哑的烟酒嗓。
他想劝她别吸烟,但她拿烟,抽烟,被烟雾包围的样子美得让他不忍开口。他给她一支烟,她迷离的眼神性感得无可救药。瞬间,他心里便有了锯齿形的缺口。
“经常?”他的声音没有露出马脚。
“不。我只在伤心,自由,痛苦,平静,无聊,微笑,流泪,兴奋,一个人和不是一个人的时候,才抽烟。”她的脚趾踩着节奏。
“你很开心。”
她兴奋地回答,“我更爱你。”
只要你看着她的眼睛她就会让你觉得,此刻你是全世界最被关注的人,更是她最重要的人。
“我是个打了五折的好人。”
“那你还不坏咯。”
“不害怕?”
她耸着肩吐着烟圈,“So What?It"s just the fear that brings me peace.”
“萨冈有句话,非常适合做纹身,‘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你有纹身吗?”
“猜猜。”
她摇头,他掀开衣服露出后腰,她惊呼:“Fabulous!”她冰凉的手指虔诚地摸着那团刺青的纹理,“什么花?”
“昙花。”
“我一直想要个纹身,只是没想好文什么。”
“文我的名字吧。”
“哈哈,你叫什么。”
“安无为。”
“无为,就是什么都不做的人咯。”
“还姓安,就是安于什么都不做的人。”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天人,天天快乐的人咯。”
“而且姓孟,就是天天做梦的快乐的人。”
“痞男三征,抽烟,纹身,光膀子,你都看到了,外加我多毛的胸膛。”
“你上半身像个嗑药的,下半身像个玩儿摇滚的,整体像个中邪的。”
“我是衰仔,不是伟人。”
“再给我一支烟。”
“只有两支烟。一支刚给了你。另一支给你留着,在梦里抽。”
“那就给我糖。”
他手伸进兜里,“猜我手里有几块糖?”
“六块!”
他把手摊开,“欠你六块糖。”
她哈哈大笑,“你喝醉了。”
“不过因为想逗你开心,才许了你的小贪心。”
天人张开口给他看她的蛀牙,“你看,都是吃糖吃的。”
“以后你就不必担心糖类摄入多了,我会在你的嘴上舔出甜蜜。”
说完无为想吻她,天人身体灵活地躲开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说安吉丽娜·茱莉的厚嘴唇性感,是会口感很好吗?”
“总之像你这样的薄嘴唇,口感一定不好。”
“你又没尝过。”
“不用尝就知道。”
“说谎的人要吞一万把菜刀。”
为避免赘述,没有告诉你天人在强调彼此要诚实守信时有句口头语,很长,叫做“说谎的人要吞一万把菜刀”。无为实在心疼她太累,总在她要说这口头语时堵住她的嘴,把她弄烦了便改掉这坏毛病了。
“有一天‘我’字丢了一撇成了‘找’字。每个人丢的撇都不同。有人找到了,有人没找到。”
“你呢?”
无为拔下她的一根头发放在自己头上,“找到了。”
“没遇到我之前,你岂不是无头鬼?”
“不知欲望,怎知放下。不是无头的鬼,怎做有头的人。”
在她面前,他明明是根划不着的火柴,不知为何非要表现得像根膨胀又滑腻的宽粉。
“你油嘴滑舌,不过比那些只会说着‘我永远爱你’之类的臭男人有点创意。每当听到‘我能为你去死’之类的话,我都会说,‘那你去死吧’。”
“狮子比驯兽师凶狠生猛,这一点驯兽师知道,观众也知道,只有狮子不知道。说着能为你去死的人,你知道别人也知道他不会为你去死,但他自己不知道。”
“你只见了我带着长白手套,拿着雪茄烟,不知道手套下我的手上全是烟疤。”
“有过疤的皮肤最好,因为它被悉心额外地保养过。”
“自甘堕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常人付不起。我为此骄傲。”
天人拉着无为下车,急切地寻找,仿佛不立马找到什么便消失了一样。她摘下他的手表也摘下她的手表。她小跑回去打开他的后备箱找工具。无为这时才明白,她是想把他们的手表埋起来。
“每当我埋一样东西时,我都会设想自己把它再挖出来的境况。那被埋藏的东西,正祝福着我。”她闭目合掌,好像在许愿,她让他也这么做。无为的眼睛闭不上,他没有办法不看天人。她虔诚地说:“好表表,要乖乖哦。如果我们有生之年没有挖你们,你们就在土壤里安心地生根发芽,开出奇异的花朵哦。”无为不怕它们不能完美又孤独地生长,他怕埋得太深,深到再也挖不出来了。真实的人即便浑浊也是干净,无为的眼前从未这么干净过。她的真让她美的独当一面,无为的眼前从未这么美过。
他开着跑车带着天人绕了北京的四环和三环。8年未踏上这片土地的天人异常兴奋,北京在她眼里可爱得堪比天堂。他快乐着她的快乐。天人不止不识五谷杂粮,对很多食物也有着让人费解的陌生,她的骨瘦如柴找到了答案。在大排档,他别出心裁地为她编排起各种食物的传说和名称,为她剥皮去壳,呵护冷热更喂给她,这让有轻微厌食症的天人主动吃起了东西。绝大多数情况下,她是靠吃营养片喝营养液打营养针剂来维持生命的。
天人的叛逆别具一格,表现方式之一是说真话。她说,她的尿是黄的,她说她很少拉屎,因为她讨厌吃东西。
“金针菇没有叶绿素,不会光合作用,长在黑暗环境,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帅!”天人赞叹道,“它好像动作大片中的超人和各种大侠,他们都不用吃喝拉撒睡。我就很讨厌吃喝拉撒睡。”她拿起一根金针菇,“我要是能像它一样就好了。”
“你们很像。”
“真的吗?真的吗?”
“嗯,都是没有三围的棍棒身材顶着一颗大脑袋。”
“哈哈,卡通吧。”
“你让我想起了两部动画片,《邋遢大王》和《小糊涂仙》。”天人真真是个小魔女。
“我还以为你要说《孙悟空》和《哪吒三太子》呢。”
“不嫌你胸小的男人是真的疼你,不嫌你胸小还励志把它按摩大的男人是真的爱你。”
“不用你嫌弃。”
“虽然你的身材成了南瓜我也不嫌弃,但你就安心做一根黄瓜吧,这样你就滚不掉了。”
她不服气地说:“切,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黄瓜呢。”
“女人吧。”
天人没有胸线腰线臀线,若把她和玛丽莲·梦露放在一起陈列,你会发出惊叹,“她们怎么可能都是女人!”。在她面前,有曲线的女人反显得是世故的,有起伏的女人像是居心叵测的。你会被她的灵巧无邪感染,笨拙地相信三维的数字是三根束缚女人的有形绳子。但天人的笑可以媲美梦露。男人爱梦露,因她看起来傻傻的,他们相信她真的就那么傻,毫无心机更别提城府。
一个顾客的摩托车给了无为灵感,他付了能买这款新车双倍的价钱,然后用它载着天人走过长安街。天人敞开双臂,感觉自己在飞。无为也试着敞开双臂,背着她飞。惊险和刺激让他们笑得更纵情。
破晓,有人骑自行车上班。无为和天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他拦下几辆自行车,想用摩托车来换。对方见他们像扰乱社会治安的不法之徒,以为是不良青年抢了摩托车要销赃,都被吓到了。后面骑车的见状或绕着走或加速蹬车,有一个被吓得腿软,摇摇晃晃还是摔倒了,天人笑的前仰后合。他不想让她扫兴,即便遗憾是完美的因素之一。不知是威逼还是利诱,他终于用钱和摩托车换来一辆自行车。天人像电影《甜蜜蜜》中黎明单车上的张曼玉那般美滋滋的。天安门广场升旗封路,他打算绕道离开,但天人坚持看升旗。人山人海中,他让天人骑在肩上,托举着她。庄严的国歌声响起时天人竟泪流满面,常年游荡于异国他乡,天人的赤子之心和旭日一样红彤彤。天人的夜场扮相已经在一宿疯狂中惨不忍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更让她的脸如墨笔池。筋疲力竭,小吃街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豆腐脑再次让天人如发现新大陆,她孩子般开心的样子甚至能感染绑匪。吃饱喝足无为才发现兜里只剩五块钱了,他尴尬不已,穷得只剩下钱了的天人却兴奋不已,她张罗坐地铁坐地铁。
已无人上下的地铁门打开又合上,她死盯着空气不放。
“看什么呢。”
“看看有没有鬼魂停下来与我聊天。或许他们想向我打招呼,看见你和我说话就放弃了。”
“快看,那个小女孩正和你Say Hi。”
“哈哈哈,是吧,你也看到了。”说完,天人对着空气摆手。她用肘顶他,没轻没重,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怎么不Hello?”
“怕像鱼缸里的鱼,一开口就化成了一串省略号。”
“哈哈哈”,她咕哝唾沫装鱼吐泡,像吐烟圈那样喷在他的脸上。他毫不示弱,双手装满口水,蹭蹭手掌,夹紧她的脸蛋就开始狂揉一通,她的脸已经花里胡哨到一定级别了。她双拳打着他的胸膛,他佯装吐血又喷她一脸唾沫。
地铁快到站,她低着头在门前念念有词。
“你是在和那些魂魄交流吗?”
“在念开门的咒语,勿扰”,她抬起头,双眼突然放光,“你看!门开了!”
出地铁之后的那一小段路他们互相搀扶着,粘了地毯,倒下便睡了个昏天黑地。
无为和天人都是疯子,正好相遇在彼此阶段性复原的时期。即便正常了许多,但仍有出格的狂妄和骄矜。唯有过尽无拘无束日子的人才渴望被约束。信仰她,成了他咎由自取的开端。这份罪,大过生死,尊卑,爱恨,大过她让他相信他们几世前认识。
今夜我以为我会遇见世上的一切,唯独不会遇见你,但我遇见了你,未见世界的一切。你出生的太晚,亦或我们相遇的太晚,以致我无法比已经爱你的男人爱得更早。你78岁时,我为你庆祝18岁的60周年,60年后,我比现在更爱你。我真想弥补你之前人生中没有我的空白时光,我真希望人生可以长到怎样弥补你都绰绰有余,还能再爱几个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