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没资格的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爱过我之后再不爱我
无为要给玉珏包蘑菇鸡蛋馅儿的饺子。包饺子是个技术活,问亲朋好友谷哥度娘都没用,纸上得来浅,知行合一是关键。他恨自己没录下玉珏包饺子的过程,至少能做动态参考。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历经三个小时,废了几盆面粉,无为终于把面算是糊弄出了。拌饺子馅儿没那么让无为头疼,就是切肉切菜时一如既往笨手笨脚。盐多了他就加点糖,酱油多了他就对点醋,佐料多了他就再切点馅儿,在花心思的事儿上无为总能找到投机取巧的切入点,他有了些自信,甚至沾沾自喜起来。照葫芦画瓢无为再拿手不过了,用大碗扣饺子皮儿自然不在话下。无为纳闷,为什么玉珏能捏出精致的饺子褶,他却只能把面皮封口搞得跟条毛毛虫似的。
无为守在锅旁等着他白花花的大饺子,就像在产室门外等待自己的大胖儿子。他比要冻死的人更期待热气腾腾的感觉,掀锅前,他特意戴上了墨镜,让热气在镜片上液化。锅里的饺子就像滚滚长江中的大银元锭,原来饺子煮熟了比妞儿泡到手还有成就感,尝到甜头,无为想转型做饺子杀手了。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拨弄着,比抚摸任何女人的肉体都温柔。无为扣出的饺子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煮坏了一些,不是从封口处露馅儿的,是肚腩处馅儿太多撑破皮儿了。水中飘着的馅儿并未飘香,无为心头有些凉。
无为的饺子形状又大又憨又各异,虽然饺子的主人极其讨厌曾形容过他的“好看不中用”这一说法,但他此时就是这么想其他饺子的。挑啊挑,好饺子一共也没几个,他真舍不得尝,但不尝怎么能行呢,万一有毒呢。手要疾眼要快,无为挑一定会被淘汰不进献给玉珏的选手,要知道,不是每个饺子都有幸被潜规则的,他夹了一个即将露馅儿的饺子……能吃,无为甚是得意,悬着的心也落了。玉珏是不会挑剔他的,他的这份儿心就足以感动的她泪流满面。
基数大的好处是,在矬子里拔不出大个儿时会有很多矬子供你货比三家随心挑选。饺子滑不好夹,无为又生怕夹坏了,愁眉不展之际笊篱映入眼帘。漏勺救场,谢天谢地。1,2,3……每数一个,他都要倒吸声Sa,像那饺子多烫手或多美味一样。无为神情肃穆,像在挑选要征战的壮丁,“哥们,就你啦”,又像在鼓舞士气,“兄弟,你行的”。他就差让这些饺子立投名状了。热乎乎的饺子满了保温碗,无为的目光从视死如归变成了胜券在握。玉珏的笑就是阳光普照,无为已经准备好答话了,“只要你喜欢,我还给你包!换着馅儿给你包!你一天想吃几顿就吃几顿!”
当无为捧着饺子站在病房门口时,玉珏正在有为怀里。那画面展现的就是稳定,心安,不虚空的幸福生活。无为每次喂玉珏吃饭,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在无为怀里,她的身体没有知觉。但现在,在有为的照顾下,玉珏水入口能感到润嗓了,盐入口知道咸了,糖入口知道甜了,食物入口知道咽唾沫了,被抱着也知道放松了。
无为想闯进去,抢婚般把玉珏带到天涯海角躲进深山老林。但他没有。
这亲情友情爱情交织的孽网就是无为的毒,他想吃盐酸曲马多,以毒攻毒。
走在街上,目所能见的都刺心割肺。无为闭上眼,像个盲人一样行走。他仿佛走进了章回小说的市井人生,明朝兰陵笑笑生所著的《金瓶梅词话》的第七十三回: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相随百步也有徘徊之意,一个热突突人儿,指头儿似的少了一个,如何不想不疼不思念的!
最美不过结发妻,知冷知热家常饭。不管能否经住日后时光的推敲,无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玉珏最想让他娶她的时候,他没娶她。
在医院躺了多久,之后又在哪里躺了多久,去过哪里,去了多久,玉珏都不记得了。或许只是一天,一小时,或一分钟,有为一如既往的照顾让玉珏早无时间概念。玉珏只记得,去上海,香港或台湾看病,有为都会说,我们不过是去旅行。医生说,玉珏的声带已经没有病理特征了,只是音色很难回到从前。在有为的坚持和鼓励下,玉珏不再穿长裤。她腿部的皮肤有明显好转,有为说:“等疤痕消去后,你的皮肤会因为生病时的额外保养而比以前更好,因祸得福。”他还说:“等我处理好这面的事情,就带你回云南老家。”
玉珏在有为的陪伴下积极治疗,逐渐找回了勇气,重燃了对生活的信心。即便再也做不了主持人,她也会在幕后继续自己所热爱的播音事业。爱让人纵使身处泥潭也心中艳阳,即便万念俱灰,一旦如浴爱河,就又敢于追逐梦想。
因为不得不群居,就连自生自灭都会迟早打扰他人,比如处理尸体要调动诸如警察,医生等不同社会身份的人,引起系列反应。在感情的世界能引起蝴蝶效应的人,一定是被很多人爱着在乎着的。这场人祸,改变了男女关系的格局。不得不做出无法选择的选择,不得不说出说不出的话的时候到了。祸不单行,深陷爱情的泥沼,手足情如履薄冰。安有为和安无为,要顾及爱人又要念及兄弟。责任,情义,良心,前程,爱情,亲情,友情,是真爱还是同情,是弥补还是心愿……无数关键字交织成网,痛苦兜头而下。
28年来,有为和无为无所谓处处被比较。直到被这三个姑娘由爱比较时,才发现半斤八两之间差了三两。无为既想争取心爱的天人,又想照顾最爱他的玉珏。从小到大,都是无为先挑,这次因为无为伤了玉珏,优先权便到了安有为手里。看起来是无为捡有为挑剩的,是吃亏不公的一方,实则又是弟弟被偏爱,把难题推给了哥哥。生而做哥哥,一生做哥哥。安有为必须在天人和玉珏中二选一。无为不想心爱的天人失恋,又不想玉珏失去精神支柱。无论安有为怎么选,无为都会痛苦。不过一旦安有为做出了选择,无为也就解脱了。大家悬着的心哪怕跌入地狱,至少有了着落。
我用强烈的爱来爱你,爱你现在的样子,按照你的本相来爱你。
不等你变美丽或富有,甚至不等你完全明白我此刻在说什么。
你说你希望父母健康,希望我自由轻松,希望大家都好过。
我只希望我能让你省略掉“你希望”这三个字,一切变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