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男子听后，墨水笔在记录簿上‘刷刷刷’写着，不一会，满脸佩服表情道：“谢哥，这些人的死因五花八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死人都是一个样，多看，多摸，多练几年，眼力上来后，死于什么一眼就能瞅出，费不了多大的劲。”
“可如果看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随便掰一个死因写上去，你我又不是法医，没必要那么详细。快点，接下来的任务相当繁重，等一下还要整理出表格交给上头。”矮个男子严肃说道，指了指旁边的白布说：“你去把这个死人搬下来称称体重，我去检查一下另一个人的死因。”
“好的，谢哥。”高个男子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声，走到石床前随手掀开尸体头上的白布。突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记录簿抛飞，惊恐地叫了一声：“哎呦，我的妈呀。”然后瘫坐在地上，牙齿‘咯咯咯’打颤的声音在密闭的停尸间内显得尤为显耳。
“怎么了！”矮个男子大步朝他走来，沉声问。
“他…他他…”
“他什么他？”矮个男子皱着眉头一眼向尸体看去，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臭气熏天，面部轮廓模糊不清，密密麻麻的蛆虫钻进钻出，在脸部肌肉蠕动啃食着，两只眼球早已空了，黑窟窿般的眼洞透着阴森气息。
见此，矮个男子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不动声色地把白单盖上，眼神平静道：“一具尸体而已，有必要吓成这样？真是没用的东西。”
高个男子惊魂未定，被他一骂，也不敢顶嘴，捡起记录簿，委屈说：“胆子又不是一天练成的，我才刚来六个月，能有这样的忍耐力已经不错了，要怪只能怪送尸体来的人缺德，尸体腐烂成这样才送来。”说到这里，他仿佛为自己找到宣泄口一样，把满腹的怨恨撒在尸体的家人身上。
“好了，少说几句，更难看的死人我都见过，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有待加强，算了，这一具你先不用管他，换下一具吧。”
高个男子没动，有些不安地瞧了瞧四周，怯怯道：“谢哥，我怎么越看，越感觉这里瘆人瘆得慌。”
“瘆人？不会！这是你的心理作用，是错觉，过久了，习惯就好。”矮个男子看他害怕，拍拍他的肩，安慰一声说。
高个男子如拨浪鼓一样使劲摇头：“肯定不是错觉，谢哥，你忘啦，三天前，这里发生的诈尸事件。”
矮个男子脸色一沉：“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件事。”
“那件事很有蹊跷，不知谢哥有没有察觉？”
“蹊跷？是你多心了！”矮个男子顿时以训诫的口吻说：“尸体有分真死和假死，真死的人，你以为能活过来？这行我干了二十年，还真没见到过死去的人能尸变活过来。假死的人，往往是没有彻底死绝，喉咙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气通了，突然活过来，就是你口中说的诈尸，这种事每年碰上七八起一点也不奇怪。至少，经我目睹的诈尸事件累计算起来，应该不下两百起了。”说完，他撇撇手，神情满是不以为然。
高个男子缩了缩脖子道：“我不是指这个，谢哥还记不记得三天前发生的那起诈尸事件，那个人叫自己什么名字？”
“人活了就活了，好事一件，记这些做什么？”
“好事一件，未必。谢哥不记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人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陈道失，后来问他的一些情况，他也答不上来，而且神情非常古怪，举止动作都非常反常，你还说可能是因为他刚醒，脑袋不清，也有可能是头部受到了撞击，出现短暂性失忆。”
话说一半，高个男子的表情突然惶恐无比，身子颤巍巍道：“谢哥相不相信鬼神之说。比如阴魂、鬼怪、尸变、附身。”
“我谢三刀是正儿八经的无神论者，只信科学，不信鬼神。要不然我也不会干这种折损阳寿的工作。”矮个男子听他说着，眉头越皱越深：“你刚才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我怕。”高个男子脸上的惶恐有增无减，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怕什么？怕吓到自己，还是怕吓到我？有我在，你还怕什么，真是废物！”矮个男子瞪了他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一句‘废物’打在脸上，高个男子顿时清醒了不少，很快压下心中恐惧，低沉声道：“谢哥说他短暂性失忆，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我偷偷问过，根本不是这样，那人生前名字根本不叫陈道失，而叫鸿天书，是个大富人家，家中资产千万，因为出了车祸才意外身亡。他自称陈道失，我能感觉地出，他不是在说谎，而是…被鬼神附身了…”
高个男子的声音越说越低，直至没了声，只剩下面部肌肉微微抖动，久久平息不下来。而矮个男子面色则有些动容，无比凝重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当日他对我俩说的话，谢哥注意到没有，尸体送来之时，表格上的编号写得也是鸿天书的名字，只是因为事情太突然，所以就忽略了，如果再不信，还可以出去打听情况，以此对比，就会知道我所说的半点不假了。”
“仅仅是口说之言，如果那人自己不承认，就没有证据证明他是鬼神附身。”矮个男子眯着针缝眼，缓缓吐着话道。
“好像是这样没错。”
矮个男子沉默了半晌，正色说：“这事，你自己埋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向外人提起，毕竟无凭无据，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
“谢哥？你相信我说的？你不是无神论者吗？”高个男子稍微呆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
矮个男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不去理会，自然眼不见为净。”
“谢哥？你的意思是？”
“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只要记好了，世人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不要想着挑战科学的权威，不然你除了被当作疯子看待外，什么都得不到。”矮个男子说完，眼中露出一丝追忆的神情，但很快他摇了摇头，再次看时已经隐匿不见。
高个男子不笨，从他话中敏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震惊道：“谢哥，你，你以前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矮个男子眉尖微微挑起：“有没有都无关紧要，好好做自己的本职工作，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话间，门外传来‘磕磕’的敲门声。高个男子心中一突，紧张地问：“什么声音。”
矮个男子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冷哼道：“没出息，快去开门。”
“是，谢哥。”高个男子顺从的应道，人走到厚重的铁门前用力一拉，拉出一条开缝。鸿天书见门开了，一个溜身，从开缝挤了进来。
乍一见鸿天书，高个男子轻微一惊，脚下退开两步。矮个男子则是一愣，沉声问：“你是什么人，进来做什么？”
“两位工作大哥，我想向你们问个人。”鸿天书扫了一眼石床上众多白布蒙盖的尸体，瞳孔微微一缩，语气冷静道。
“问人？我俩只是负责登记尸体的，不是警局，要问人，你似乎找错地方了。这里闲人勿进，你快点离开，不要妨碍我俩工作。”矮个男子脸色不悦，往门处瞅了瞅说：“保安呢？到底干什么吃的？竟然放闲人进来！”
“我问的不是活人，是死人，麻烦两位大哥帮我一下忙。”鸿天书一听矮个男子下了逐客令，表情一正，急忙恳求道。
高个男子忍不住道：“我俩每天要登记几百号死人，谁会记得你问的是谁。”
鸿天书露出一张苦瓜脸说：“如果两位大哥都不知道，那我还能找谁问去？”
“你先说说问的是谁，看我有没有印象。”矮个男子想了一下，态度有所缓和说。
“我想问问鸿天书的尸体放哪了。为什么死者名单上没有鸿天书的名字？”
“鸿天书？”两人齐齐一呆，面面相觑了一眼，好半天没有说话。
两人奇怪的反应落在鸿天书眼里，不免令他产生一丝狐疑，但他没有急着再问，而是为承受接下来的结果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不多时，高个男子率先开口，语气惊骇道：“你说的鸿天书是哪个鸿天书？”
“难道这里有两个鸿天书？”鸿天书面色呆了呆。
“身高，穿着，外貌描述一遍。”矮个男子在后补了一句。
“身高大概是一米八，穿着墨绿色西装服，外貌端正俊朗，就这些了。”
话完，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知什么时候，矮个男子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叫鸿天书的，只有一个叫陈道失的，就是你口中指的那个，他走了。”
“陈道失？谁是陈道失？”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鸿天书懵了，思维运转好像卡在某个地方转不过来，呆呆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