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只是某种水生植物,但此情此景,凤天羽实在无法将之归于此类。浅紫色的细杆灵活非常,从爪间滑落的那一株早已不见。不过,一顶部深紫,底下浅浅的细杆随之出现,在她的面前舞动。滑稽的舞姿,不断扭动的身躯,还有那不停晃动的深紫色头部,在她看来,不吝于无言的嘲讽。一爪探出,便掠到。不甚滑腻,抓得算牢。在爪心不停地扭动,伸出水面,便是光秃秃的一根,原来它们与藤蔓并无牵连。
甫一脱离水面,这株细杆挣扎更甚。深紫色的顶端须臾伸长,缠绕在她臂上。一惊,松开。这一株落水,不远遁,在附近左右游动,那模样似是打量着她。两相观望,最后那株细杆游回蔓底,隐匿。在潭边转悠数圈,直到夕阳沉没,也没再见到那一株深紫头部的。悻悻,准备离开。背对清潭,摸着扁平的腹部,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竹子,又是一番气苦。不知道这时候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离开,又有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危。
凤天羽神色黯黯,原来自己是很想念那人的。虽然还是不甚明白,她与凤朱之间是怎样的一种羁绊,但当初的怨已经渐渐消失。她的存在不是孔舞的代替,至于到底是什么,心底也只有个大概的猜测。
离开清潭已有一段距离,凤天羽突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被什么紧紧盯着。走到竹林的边缘,一道嘶响,她不由得让开身子,却见一段紫色。被箍紧,拖曳,瞬间便又回到潭边。数丈长缩为短短几尺。不得不惊叹它的弹性。眼看就要被拽下水,她猛地喷出一道火线,灼烧浅紫色的躯干。估计这种怪物也是有痛觉的,将她缠绕的躯干不再使力拖曳。当下,火线更细,一下下刺着同一处,另外,腾出的爪子死死掐着。
一分为二,浅紫的身躯落回潭中,探出缠绕的顶部滑落地上。
在脱离束缚的瞬间,张开双翼,飞至竹林上空,盘旋一圈,向着竹林外飞出。在落地的同时,长长地呼了口气。一回想那似乎能无限伸长的躯干,就浑身不舒服。凝身泛起淡淡火苗,蒸干黏湿的羽翼。凤天羽亦是心惊,如此妖物,难道也是羽界所有?
不安地回望,心有余悸。好在那东西未再出现。拖沓着步子寻一个暖和的宿处。
除了树还是树,愣是没遇到个能遮顶的地儿。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一阵好听的笛声。东奔西走了一会,望到前方似有数道人影。走近,是一条漫长的河流。一长条的金黄色在游动。细看,是首尾相接的鱼群。这些鱼长得好生漂亮,金黄金黄又及其娇小,舞动游曳的模样,就像长袖善舞的水中仙,飘渺柔荡。
鱼群的顶头是一张洞开的大网。再望过去,大网的附近一个动人的女子,女子的身旁一袭白衣的男子在吹笛。笛声动听,不自觉地沉迷,这些鱼儿便是被笛声吸引,自投罗网尚不知。美妙的笛声抚不平内心的悲愤。她流落在外,而他闲情雅致,声色娱人,还祸害无辜的鱼群。匆匆一瞥,他淡淡的眼眸似乎未曾将她入目。狠狠蹬地,冲飞而起,朝着那人的长笛踹去。后者微微侧身,朝着岸边的少女送着迷媚的秋波。一击落空,扑通一声入水,巨大的声响惊醒无知的鱼儿。
“呀,我的金鱼儿要逃了。”“今儿捕得够了,我们下次再来。”
就这样走了,两个人都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不熟水性的呀!扑棱几下便是满腹的河水。怎么办,一口气把河水都蒸干?办不到。在水里飞起来?都被打湿了,怎么飞得动。等着刚刚逃生的鱼儿来救自己?这模样,它们敢靠近才怪。
直到脖颈被抓住,脑袋被远远提出水面,她才终于能正常思考了。上岸,得救。急急去看救命恩人,原来是鹏非。“他不要你了。”鹏非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得远远的了。
一下子好安静。没有了笛声,没有了水声。头顶照下来的阳光暖暖的。将自己弄干,她抬眼望了望日头,原来天都大亮了啊。
起身活动一番。脑海中仍然回放着刚才的场景,这样的梦境实在清晰。凤天羽咂了咂舌,居然连自己的梦也能观望。不过自己该有多怕,才会做这样被遗弃的梦,可偏偏就是不肯回头。
在树林餐风露宿了一晚,精神还算足。一天一夜过去,还没有人找到她。是她逃得远,还是压根没人找过她?想到这,凤天羽不由得担心。以她对凤朱的了解,不可能这样放任自己不管的。如果真是无人寻她,难道又一次昏厥了。他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搞成那样。
她的独身探险仍在继续。飞一阵,停一阵。其实在心底,还是希望有人来带她回去的。又是在上空飞了一阵子,竟是发现一条河流。河边没有笛声,河中没有金色鱼群。只看见几条壮硕的大黑鱼悠哉悠哉。慢慢欺身靠近水面,一爪虏获一条大黑鱼。烤了个外焦里嫩,鲜嫩可口。就在她的魔爪又要伸出时,一阵笛声响起。本隐约可见的大黑鱼全部沉到水底,在她不可及之处。愣了一刹,随即醒转。狠狠瞪去,便是一袭白衣。
凤天羽松了好大一口气。凤朱安然无恙,站在面前。白玉雕琢的长笛,比之梦中更加梦幻。
“怎么,闯了祸就只会躲着?”凤朱望着。眼前的她,双爪漆黑如炭,嘴角一圈熏黑,尚带几星鱼肉沫子,羽毛翻卷,沾着一身的枯叶。
瞬间逼近,一甩手将她挥下水。直到她扑腾数十下,才皱着眉将她拎起。
一言不发提着她来到一处石屋,孔舞诧异地看着凤朱手中耷拉着的她。“弄脏了你的地,她,随你处置。”甩下一句,人就走了,剩下她和孔舞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