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狞你说，有这么多地方要去，咱们应该先去哪里？”龚小任擦拭着重新回到手里的乌兹微型冲锋枪和M500转轮手枪问道。
从小到大，巫小狞甚至没听说过这几个地方，他看着那张莫名其妙的地图，感觉那些奇怪的地方就像是突然从五七沟、落岭和永固之间的夹缝中长出来的。他把头转向黄小润，问道：“小润，刚才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这几个地方？”
黄小润挠挠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是的，小时候爷爷带俺尝百草，去过这几个地方，强梁山上生长着一种名叫麒麟草的植物，据说是麒麟之血落在四叶草上变化而来的，非常珍贵。听爷爷说，重伤之人服下用无根之水熬制的麒麟草汤，顷刻就能痊愈，就连断肢也能重生，可是俺跟爷爷去过几次，也没有见到一棵麒麟草。至于龙岗寺，俺是没去过，但爷爷带我到过附近采集桃花瓣，那里的桃花瓣是淡紫色的，散发异香，和蟾酥同烧能够治疗毒疮。至于那家石灰厂，我想住在落岭的人应该都不陌生，顺着落岭的大路一直往南走，确实有一家石灰厂，万处长说经常在猴子岭上炸山采石灰的就是他们的人。”
“那，这几个地方危险吗？”巫小狞问道。
“其实，俺最了解的地方还是强梁山，毕竟跟爷爷去过几次了，不过上面有一大伙响马，专门劫掠过路人，俺和爷爷也碰过几回，不过爷爷很有一套，每次去强梁山都会带上一朵大灵芝作为买路财，爷爷很会培育灵芝，对于他来说那是最不值钱的药材了。”黄小润说道。
“可我们现在没有灵芝。”巫小狞说。
“没关系，至少俺熟悉那里的环境，咱们要不就先去强梁山，走一步算一步。”
巫小狞点了点头，看了看龚小任。龚小任收好擦拭干净的枪支，耸了耸肩，意思是“我无所谓”。于是巫小狞又看向马小南，马小南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行，”巫小狞站起身来，重新把点点雪背在身后，“咱们这就出发。”
几人趁着天黑，离开了药王庙，出了永固，回到渣子沟入口处的十字路口，朝落岭走去。从汽车队旁边的小径走进农田，地势逐渐上扬，不久之后就上了落岭。
落岭是一座不高的山，也是一座几百户人家的村子的名字。村子的人家部分依山而建，部分顺着汽车队门前的大路，向巫小狞他们家的方向延伸。而巫小狞四人目前就爬上了落岭，从依山而建的那一部分农户中间经过。
农户都睡得很早，房子里黑灯瞎火，路上也没有行人，只有偶尔几声狗叫还能体现生气。顺着地势一直往上，翻过落岭，一座黑乎乎的高山便出现在几人面前，如同固体的黑色海浪，以无匹的气势朝他们压来。
“这就是强梁山。”黄小润说道。
“我一直以为这座山很远，不属于我们这一片地区，从来没有在意过它的名字。没想到翻过落岭就到了。”巫小狞说道。
“别小看这段距离，”马小南说，“小狞你要知道，望山跑死马，从这里到山脚下一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且，光是轮廓就这么狰狞，我敢说，这座山绝对地势险要。”
“是很险，俺还记得，小时候跟爷爷来，好几段路都需要借助绳索才爬得上去，而且山上风很大，甚至能把人刮下去。”
“小任，你带了绳索吗？”巫小狞问道。
“这是探险必备物品好吗？我可是猎人。”龚小任不满地说道。
说罢，四人就朝强梁山进发，果不其然，这是一段漫长的路。这是一条简单修建出来的土路，可以容当地人驾驶拖拉机或马车经过，看来还是有人往那边去过。
“小润，你说，那伙响马在山上待着，专门劫掠过路人，可是，既然有路通往落岭，他们为什么不下山？”巫小狞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俺也是听爷爷说的，强梁山上的土匪惧怕下山，他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山上，下山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禁忌。”
“这么神奇？”龚小任插嘴道，“我还没听说过这么畏手畏脚的土匪，一定很怂。”
“不，他们很强大，”黄小润接着说道，“你们没有见识过他们的样子，这强梁山上的响马有自己的兵工厂，他们的枪支完全和现有的制式武器不同，杀伤力巨大，极其危险。俺曾见过他们几次，即便是躲在爷爷身后，俺也能感受到他们散发出的杀气。俺还依稀记得，他们一个个都骑在纯黑色的骏马上，那些马比普通的马要高大，骨骼非常粗壮，而且脾性暴躁，满口獠牙，喷吐的气息都带着和食肉动物一般的血腥味。那些人一身黑衣，坐在马上，端着奇形怪状的武器，全副武装，不出一声，那种整齐划一的寂静和肃杀是最让人感到畏惧的。”
“你说的我倒想会会他们了，我就不信子弹爆头，他们能不死？大家还不都是两个肩膀上扛一个脑袋。”龚小任轻蔑地说道。
“爷爷说，他们能杀死魔。”黄小润突然说道，语气阴森。
“‘魔’是什么？你是指魔鬼吗？那种东西现实中又不存在……”
巫小狞感觉，龚小任和黄小润争论的声音正渐渐远去。他感觉头晕脑胀。不知为什么，从黄小润口中吐出的这个“魔”字，突然和梦梦那双金色的瞳孔联系在了一起。他突然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形象，“魔”的形象，虽然具体的细节仍然模糊不清，但那双黄金瞳孔却真真实实地印在了脑子里，巫小狞固执地认为，不管怎么样，如果世间真的有魔，那么它就一定会长一双金色的瞳孔。
“小狞？”
马小南停了下来，他拍了拍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巫小狞：“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没事。”巫小狞回过神来，“走吧，还有不少路要走呢。”
太阳渐渐升起，四人也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强梁山脚，并且爬了不短的一段路。太阳很毒辣，四人走了一夜，都有些疲惫，便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躲到避光的一面，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上路。
也许是受黄小润影响，在上山前，巫小狞把山路想得很糟糕。但实际上，在乱石之间，还是有路可循的。几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爬到了半山腰，竟然见到了一条大路，蜿蜒曲折，直通向山顶。
“这山可真高。”龚小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差不多还有一半的路程。”黄小润说道，“这里很危险，你们看，路面上有马蹄印子，还有新鲜的马粪……”
巫小狞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黄小润正跟大家说这话，一把刀就从他的头顶掠过，割下了他几根头发。视线随着刮过面颊的那股劲风移动，一个黑影竟突然出现在视野的尽头。那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骨骼粗壮而坚硬，仿佛由钢铁铸成。它四蹄乱动，不安分地打着响鼻，鼻孔中喷出的白烟带着血腥味，焦黄色的獠牙在口中交错碾磨，粘糊糊的涎水挂在口边，仿佛凶猛的食肉动物。
黑马背上坐着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罩住的身影，兜帽的阴影将他的面部挡得严严实实，全身散发着令人焦躁的戾气。从轮廓上看，他在罩袍里面还戴着铠甲，夸张的肩部撑起斗篷，为其平添了一抹威严。
黑袍人将手中的马刀插入腰间的刀鞘，拽着缰绳下了马，他的脚上穿着黑色的高筒马靴，落地时发出冷冽的声响。那匹野兽一般的黑马顿时人立而起，血红色的眼中充斥着暴躁。那人一手拽着缰绳，一手从背后取下一把枪管奇粗的猎枪，指着巫小狞，一言不发。
几乎是同时，龚小任也端起了M500转轮手枪指着黑袍人，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黄小润挡在了两人中间，挤眉弄眼地小声说道：“别冲动，会害死小狞的！”
马小南本已把手放在了沙漠之鹰上，但见黄小润如此，也不敢轻举妄动，缓缓举起手来，低声说道：“别冲动，有话好说。”
四五骑和黑袍人装扮相同的骑士出现在山路那一头，他们骑在马上，齐刷刷地举起了制式相同的粗管猎枪。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凛冽的风声和马蹄焦躁的踢踏声在响动。黄小润额角淌汗，他稍稍动了动僵硬的手臂，转了个身，对第一个黑袍人说道：“俺们是赶路的，敢问大哥，这里可是强梁山？”
黑袍人仍然用枪指着巫小狞，藏在兜帽里的头微微点了点：“要货，不害命。”
黄小润笑道：“大哥，俺们不是商人，纯粹是过路，没有货。”
“留下枪。”黑袍人话少，但字字斩钉截铁。
“大哥，这个也不行，俺们兄弟几个靠这些家伙吃饭，要都给了您，我们就饿死了……”
不等黄小润说完，那黑袍人就已经出手。另外几个黑袍人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马，扑向几人。还不等巫小狞反应，他就感觉颈窝挨了一下，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他自认为以自己的水平，尚不能望其项背。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因为随后眼前就变得一片黑暗了，在昏过去之前，他有一种错觉，似乎那些黑袍人变成了一片乌云，朝他们聚拢了来，否则视野也不会被这大片大片的漆黑占满，那么的令人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