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记得霍去病确实有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最后也是年幼早夭。能够将这个儿子生下来，中国古代“母以子贵”的思想必然能让绿香在霍府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
昭雪并不知道霍去病已经就霍光之事和皇帝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即将在漠北大战后来到长安的霍光又会对长安的形势造成一定影响。
“唉……”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旁边的云苓便为她倒了一杯茶。
看着姐姐渐渐焦虑的脸色，卫巡停下了手中的剑，摇着头走到昭雪的身边：“姊姊，你又想到了什么？”
昭雪抬头看他，嗔怪道：“才挥了几下剑呢，就又开始偷懒了。”
“姊姊，我也要休息……”旁边正蹲马步卫不疑也立即嚷嚷了起来，还没等昭雪开口，卫不疑已经整个人软倒在地上，说什么都不爬起来了。
奶娘叶氏立即过去给卫不疑揉腿，昭雪有些哭笑不得，拿起自己的木剑站起身，拽了一把卫巡的胳膊：“别想偷懒，我陪你练练。”
卫巡轻轻哼了一声：“姊姊你是心中有事，所以我才关心你呢。”
昭雪也不发话，挺剑直刺了过来，卫巡措手不及连忙横剑格挡，不料那一刺是虚招，昭雪一个翻腕改攻卫巡下盘，卫巡忙不迭后退，幸亏双脚利索，不然那一剑顿时削到他的双膝。
“姊姊，你恁不讲理啊。”卫巡嚷嚷着，昭雪依然不说话，足尖一点掠了过来，卫巡也只好陪着她这么斗下去，趁她人还在空中去削她双足，不料昭雪在他的剑上借力一点，轻飘飘落到卫巡背后，“砰”的一拳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巡哥哥！”卫不疑在一边看得傻眼，昭雪落地，看到卫巡龇牙咧嘴地冲她做着怪相，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下意识地出手太重了些，连忙过去帮忙揉他的肩膀：“怎么样，很疼吗？”
卫巡笑嘻嘻地摇头：“若是这样姊姊能心里舒坦些，出手再重巡儿也无怨言。”
昭雪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瓜子，见云苓也过来帮卫巡揉肩膀，轻轻叹息道：“按说，是该去冠军侯府拜会一下绿香了，近大半年不见，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卫巡是知道这其中的事的，轻轻哼了一声：“能过得不好么？去病哥哥府里也就她那一个，又不用做侍女，自然是好得很。”
没等昭雪责备他的鲁莽，云苓笑道：“侯爷此言差矣，那绿香姑娘如今已是夫人，且身怀有孕，若是女人身怀有孕，其中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他见昭雪面上也有些尴尬，顿觉失言，慌忙垂眸，“女人的事，男儿自然是不懂的……”
昭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搞笑，原本她还心头有些不悦，也都被他们的这番话给打散了。
将木剑收好，云苓和叶氏忙着给卫巡和卫不疑端茶擦汗，昭雪正要坐下，却看到行色匆匆的阿竹走了过来。今日她只是带了小萱和不疑过来平舆侯府，并特地将阿竹留在长平侯府传递消息。
难道，被她不小心猜中了？
阿竹朝着他们走来，对着三位主子行了礼，神情严肃地道：“冠军侯府的绿夫人难产，如今陈夫人已着急赶过去了，消息也传去了军营给冠军侯……”
难产！昭雪顿时有些傻眼，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也能被他们碰上，实在是有些太夸张——或者说，是太狗血？
她转头看向一边茫然的卫不疑和卫巡，安慰道：“不疑，你就留在巡哥哥这里，稍后我再让人来接你回家，不要着急知道吗？”
看到弟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昭雪看向云苓：“云大哥，麻烦你现在也和我一起过去看看，或许我们能帮上什么忙。”“请大小姐稍候。”云苓点头，转身去自己房间取药包。
昭雪和云苓风风火火地赶到冠军侯府，门口的守卫见到是卫大小姐，连忙为她开道引路。昭雪带着云苓跟着那守卫径直往里走，正好碰见一副焦急模样的于辰，于辰连忙对昭雪行礼：“大小姐……”
“绿香情况怎么样了？”昭雪立即问道，伸手一指身边的云苓，“虽然云大哥不是妇科医生，但有一个懂医术的在总让人安心些。”
其实也经历过一场接生了，云苓在心里默默地道，赵破奴的长子赵云戈顺利出生，他也多多少少出了些力。
于辰也不再犹豫，带着昭雪和云苓就走去了绿香所住的院子，只见院子里站了一群焦急的人，除去满脸焦灼的卫少儿，还能看到一对面容相若的中年男子和中年妇女，一身穿着打扮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百姓，昭雪猜测应当是绿香的父亲和她的姑姑。
昭雪能够听到屋内一声声高亢的尖叫，以及那一盆盆清水进去换出来的血水，这一切与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还当真是极为相似。会不会……绿香和那个孩子都出事？
“借过！”于辰一声喊，带着云苓往前走，卫少儿看到站在院门口的昭雪，顿时一愣，面上忽然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勉强笑着握住她的手：“雪儿，你……如何赶来了？”
昭雪向她微微一颔首，抬眼看着云苓的背影：“平舆侯府的家令懂些医术，我就像巡儿借了云大哥过来，或许能帮上忙。”
看云苓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这么大大方方地走近产房，绿香的父亲和姑姑对视一眼，那姑姑立即嚷了起来：“这人是谁啊！怎么敢接近这里！这可是产房，他究竟是什么人！”
云苓闻言止住了脚步，尴尬地杵在原地，于辰知道云苓的身份，对着那无礼的妇人斥道：“这位是平舆侯府家令，更精通歧黄之术，正是托了大小姐的面子将云先生请来，你在这唧唧歪歪些什么？”
“平舆侯”三个字还是有些分量的，那妇人果然收敛了些许，却还是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云苓，显然对这么一个年轻的男子并不怎么相信。看了云苓两眼，那妇人又回头去看昭雪，也是不住地打量。
昭雪看着她眼底的神色，忽然间有些明白，这女人心中是在怀疑她和云苓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这样的认知让昭雪瞬间有些怒火上涌。
但在她的身边，卫少儿仍然不知情地握着她的手，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云苓。昭雪正想掰开她的手过去支持云苓，却见绿香的姑姑忽然低头缩了缩脑袋，再不敢向她这边看来。
“雪儿，你果然把云兄带来了。”霍去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昭雪连忙回头，一身戎装都还来不及换下的年轻将军风尘仆仆地赶至，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将手放上她的肩膀，又对着转过身来行礼的云苓一挥手，“劳烦云兄了，就像上次帮赵家小子接生那样就好。”
云苓有些忍俊不禁，果然依言再无顾虑地转身进去。看到卫少儿的疑惑目光，霍去病淡淡地道：“娘，曾经赵破奴家的云戈出生时，正是有云苓在一边相帮，稍后又为赵夫人开药休养，赵夫人很快便恢复了。”
“原来有此事？”卫少儿这才笑逐颜开，手上也下意识地放开了昭雪的手腕。昭雪不动声色地在袖子里揉弄被她抓痛的手腕，抬头看到霍去病对她笑着，心中微微一暖，对他点头道：“这次你又欠云大哥的人情了。”
霍去病露出无奈的表情：“知道，这事过后，自然会……”
“哇——”屋内忽然传出的一声啼哭，周围的一片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出生了……那个孩子出生了……
昭雪整个人僵在那里，卫少儿激动地就要朝着产房奔过去，就看到一个接生婆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对着卫少儿笑道：“恭喜夫人，是位健康的公子，哭得可响亮了呢。”
“看看——”那绿香的姑姑一拽自己的哥哥，绿香的父亲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二人赶紧冲到卫少儿的面前，正要伸手去抱那婴孩，卫少儿已经从接生婆手中接过了襁褓，那姑姑的双手便悬在了空中。
婴孩使劲地哭着，霍去病也不由得快步走了过去，似乎忘记了身边的少女。他走到卫少儿身边，卫少儿连忙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到他眼前，示意他接过去抱抱，犹豫了片刻，霍去病轻轻将那孩子接过。
手中的孩子轻飘飘的，霍去病几乎以为他不过是一片轻盈的羽毛。胎发依然有些凌乱地沾湿贴在头顶，红扑扑圆嘟嘟的小脸粉嫩粉嫩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霍去病，嘴里却还在使劲地哭喊着。
“简直就像去病小时候似的，哭得可响了。”卫少儿慨叹了一句，回头看到有些大汗淋漓的云苓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去，“云先生，绿香现在如何？”
云苓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渍，恭敬地垂头道：“回陈夫人，夫人有些出血过多，这些天要好生静养，小公子交由府中奶娘看管就好。”他顿了顿，“稍后苓为夫人写个方子，让下人去抓药来就好。”
“好、好——”卫少儿眉开眼笑，招呼着旁边的下人，“都傻了么，还不快为云先生取来纸笔？”
云苓忙道：“不必劳烦，苓随下人们去书房一趟便好。”说着跟着下人一道匆匆地走开，在昭雪身边带起了一阵风。
霍去病看着怀中的小小人儿，听到卫少儿那样的一句话，更加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孩子来。初生的自己当时也是这般的小么？也是这般被母亲抱在怀中软语安抚的么？
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小婴孩的额头。有些冰凉的手指触到还在婴孩，婴孩的哭声忽然停止，呜咽着瞪着自己的父亲看，渐渐地竟然止住了哭泣，好奇地眨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霍去病又抬手轻轻戳了戳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婴孩吃痛，但竟然没有哭出来，只是继续呀呀地叫着，小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把那个弄痛自己的手指给咬下来，吃进肚子里去。
“真是……有趣的孩子。”霍去病喃喃地说着，卫少儿忙笑道：“可不是么，这可是去病你的孩子啊，可有想过为孩子定个名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