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乙的提议自然没有被常二狗和孙头儿认同，军器监是隶属兵部的部门，作为掌握着这个时代武器核心机密的部门，军器监保密程度极高，不是不良人想查就能查的。
他们只能从嵇阚大师这里告辞，然后穿过坊间街道，回到万年县太平巢之中。
此时的夜色已经很深了，不过显然今夜的太平巢并没有人休息。
当张小乙三人回到太平巢时，所有缉凶司的不良人还在翻阅资料、查找证物。
“这根弩箭的制作材料和制作工艺完全不相符，可以推测是懂得军械制造方法的铁匠在民间死铸而成。”
“由于军械制造方法保密度极高，几乎所有铁匠都被我朝掌控，流落在外掌握这种工艺的铁匠一定没有几个。”
“我建议立刻搜查军器监，按照军器监档案彻查铁匠相关人员，一定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线索是孙头儿、常二狗和我三人发现的。”
张小乙将弩箭证物放在了郭子黔的面前，如实将线索发现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坐在他面前的郭子黔揉了揉因为熬夜而略显疲惫的双眼，眉头紧锁。
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军器监那是想搜就能搜的地方吗？一旦因此出现机密外泄等原因，自己和不良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现在线索摆在面前，让他不继续追查，又岂能让他甘心？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做不了主，必须要通知汤大人，你们暂时别离开太平巢，我先去找汤大人汇报后再说。”郭子黔想了半晌，感觉不能自己担这个责任，果断决定将万年县县令汤如海也拉下水。
等郭子黔匆匆出了太平巢大门后，张小乙在房间找了个角落半躺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摇曳在他脸上，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其实，当嵇阚大师说出弩箭蕴含的猫腻时，张小乙就已经有九成把握，肯定打造这枚弩箭的铁匠就是牵鸿德。
牵鸿德有过在宣州戎器作坊效力的背景，然后莫名其妙又从戎器作坊出来，变成了长安铁匠铺的一名铁匠。
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背后出力。
说到底，牵鸿德就是一枚棋子，有幕后黑手将他落子在长安，为的就是发挥一些特殊的作用——例如这一次当朝宰相被刺案件的凶器提供。
而当牵鸿德发挥作用后，幕后黑手又果断将牵鸿德灭口，让这一切线索全都湮灭消失，再也没有人能够追查到他身上。
放了十年的棋子，说断就断，张小乙为幕后黑手的举动感到心惊。
枭雄之姿啊！
张小乙忍不住在内心给幕后黑手打上了一个标签。
至于，张小乙为什么没有将牵鸿德的存在透露出来，那是因为之所以他会怀疑牵鸿德，是受到了“清羽”的提示，这一点他又不能说出来，因此只能够引导着不良人去查军器监，希望从军器监的案牍中找到关于牵鸿德的资料。
至于，郭子黔和汤如海能不能下定决心去搜检军器监，其实张小乙并不担心。
既然圣人已经御笔钦点不良人追查当朝宰相被刺案件，就不可能在得到线索的情况下有所顾虑，搜检军器监只是迟早的事情。
要知道，哪怕圣人担心泄密，可武元衡作为当朝宰相，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没有人会同意因为害怕泄密而放弃一条极重要的线索。
圣人……恐怕也扛不住朝野压力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小乙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当张小乙再次醒过来时，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看来还没天亮。
太平巢内已经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不良人，一个个鼾声如雷。
张小乙就是被这些鼾声给吵醒的，他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不适的太阳穴，走出去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出太平巢，张小乙就知道，原来并不是还在夜晚，而是乌云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长安。
空气中弥漫着闷气，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
至于郭子黔，还没有回到太平巢，看来搜检军器监的决定真的很难下，他恐怕还在和汤如海纠缠。
由于天气的原因，恐怕那些早餐铺子都没出摊，先吃点早饭估计得靠自己。
张小乙晃着膀子，去县衙后厨掏了两斤面粉，和了面，在太平巢里煮起了馎饦，连汤带水，吃的痛快淋漓。
馎饦的香气也唤醒了熬夜的不良人，一个个都爬了起来，把没有其他调味料的一锅馎饦吃了个干净。
孙头儿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感叹道：“小乙，啥时候你都会做饭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罢！”
张小乙耸耸肩，难道告诉你这是我大吃货帝国的灵魂天赋么……
吃饱喝足后的不良人又开始商量起了案情，不过这一次讨论的重点，放在了搜检军器监上——昨夜张小乙汇报线索并未避开众人。
他们并不知道，张小乙的这个提议，已经在今天的朝议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万年县县令汤如海就搜检军器监一事连夜向京兆府府尹递了帖子，然后京兆府府尹又朝上官递了帖子，层层上报到圣人面前。
该帖子中着重点出了张小乙的姓名，将查获线索和提议搜检军器监两件事牢牢绑在张小乙身上，虽然这属于推卸责任的做法，但是也让张小乙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前。
当日早朝，圣人就“是否搜检军器监”的问题向朝廷大臣进行问询议政。
军器监监丞司马徒当场下跪，言张小乙包藏祸心，请圣人立斩张小乙人头！
而武翊黄则当殿大哭，恳求圣人一查到底。
双方政派开始出招，整个朝议混乱不堪。
诸位大臣一开始还在讨论是否应该搜检军器监，但是到了后来，却都是在互相攻讦。
最后圣人大怒，甩手离开了朝堂，算是勉强中断了朝堂上的风波。
但是这股风波没那么容易停下，表面上因为圣人发怒，大臣们不敢多言，但是暗地里的花招却着实不少。
“小乙，随我去县衙一趟。”郭子黔终于回到了太平巢，第一件事却是让张小乙独自和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