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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薛芷兰面色红润娇艳,一点都不像是抱病卧床的人,她披着一件素白的狐裘,鬓戴金步摇,唇点朱红,脚上穿着双缀珍珠的湖蓝色绸缎棉靴,将手放在身边男人的臂弯中,似乎自己走不动路,非要人搀扶不可;走在她身边的九方夜瞭穿的颇为单薄,一袭黑色长袍银带束腰,雪地里显得挺拔扎眼,他一只手任由薛芷兰扶着,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这动作怎么看怎么缺少点温柔劲。

看到他们,鱼若安本想立刻掉头走人,无奈眼尖的薛芷兰远远便看见她了,朗声道:“这不是鱼姑娘吗?在前院见到你真是稀罕,约了什么人看雪景吗?”

讨厌她暗示自己与七殿下的关系,鱼若安微蹙眉头,硬着头皮转身面对他们:“我哪里有两位的闲情逸致,若不是婢女姑娘们苦苦相劝,大雪天我还真不愿意出来走动。”她刻意不去看九方夜瞭,从那晚不欢而散,她还没见过他,现在却又在这种场合见面,尴尬混合着厌恶,让她只觉得胃部不适。

九方夜瞭感受到了她的排斥,他紧紧抿起嘴唇,高傲的扬起下巴,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薛芷兰也察觉到了未婚夫婿的异样情绪,更加心浮气躁起来,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中间:“你的事情,我都听侯爷说了,念你生长在山野中,缺少教养,所以之前种种都不跟你计较了。可是既然现在你鸿运当头,能够在良伯候府中生活,以后免不了要跟达官贵人们见面,所以一些必要的礼节,也是需要遵守的。”

“什么意思?”她虽然面带笑容,鱼若安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冷冷的问道。

薛芷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看婢女们中间那个叫做豆子的侏儒人,豆子心领神会,便一瘸一拐的走到若安身边,还不等她弄明白这小怪物究竟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就伸出拳头在鱼若安腿窝里狠狠一击!她只觉得膝盖酥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

服侍她的两个丫鬟低声惊叫,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薛芷兰凶狠的眼神制止了。

“这就是我说的规矩,明白了吗?良伯候府不是你这种无名无分、无品级的卑贱之人肆意撒野的地方,我们都是金枝玉叶,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见到我们,你就必须要这样低下身段行礼,而不是瞪着眼睛顶撞!”

鱼若安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谁知那小侏儒虽身段畸形,力气却很大,压着她的肩膀让她伏在雪地中动弹不得。她用愤恨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九方夜瞭,他却面无表情,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任由薛芷兰继续羞辱她。

见状,郡主更加得意起来。看来在未婚夫眼中,自己的分量远不是这个野丫头可以比拟的,这样的认知令她内心迅速膨胀起来,语气愈发的恶毒狠辣:“还敢瞪眼睛?!你不要以为自己曾误打误撞救过侯爷,就能够成为九方家的座上宾,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侯爷养的一条狗!所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继续丢人现眼了!…”

“你说够了没有?!”鱼若安虽不能挣起身,却也不愿吃哑巴亏,伏在地上大声道:“我确是山野中闲散人,可从来没有过攀附高枝的心思!你们这些贵人,在我眼里,也不过就是臭皮囊,没什么了不起!之前我就说过,我并非自愿留在你们这滩烂泥塘中,现在放我走,我才不会有半点留恋…”

“说谎!你这不知感恩的狗东西!”薛芷兰在未婚夫面前挨骂,恼火已极,扬起手便想要打下去,可又突然停住了,她转头看着一旁的侏儒,气得通红的脸上显出高傲的神气:“豆子,这种贱狗般的东西不值得脏了我的手!你给我狠狠的打她,打到她求饶为止!”

侏儒得令,自然没有半点怠慢,用畸形肥厚的手掌冲着鱼若安狠狠抡了下去,眼看着那白皙的脸颊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血迹,她却依旧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符公侯的掌上明珠:“打得好!你给我记住,我鱼若安不会是白白挨打的人,今天给我受的,来日我双倍还你!”

“你…!”薛芷兰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无礼执拗之人,她被气得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下台。正在这时,站在旁边的九方夜瞭缓缓开口道:“本来想要趁着雪景温酒赏梅,怎么遇见这么败兴之事…把这家伙带回去关起来吧,直到她学会怎么立规矩,否则都不要再踏出内院半步,听明白了吗?”

两个服侍若安的婢女吓得眼泪汪汪,连忙跪地应诺,左右搀扶起鱼若安,带着她匆匆离开了前院。临走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看了九方夜瞭一眼,那眼神就如同冰锥般,让人通体生寒。

“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薛芷兰涨红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身搀住九方夜瞭的手臂,撒娇般说道:“夜郎!你就不能不让这种人呆在府里吗?!她简直是玷污了九方家的土地,让浊气肆虐啊!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真叫人折寿!…”

“好了好了,乖,消消气吧。”他抬起手不紧不慢的摸摸她的发顶,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你莫将她当成是个人,只把她当猫狗就是。消消气,咱们不是还要赏梅吗?”

就算是再任性泼辣,薛芷兰也非常清楚自己这位未婚夫的脾气,现在看他波澜不惊,但是如果还要继续不依不饶,恐怕就会惹他厌烦气恼,到时候可就不是说句“抱歉”能够摆平事端的了。于是她连忙从婢女手中接过丝帕,擦了擦眼泪,马上又笑逐颜开起来:“夜郎,你说的话我自然会听,这些事情就由你处置好了,我全都依着你。”说着,她便从怀里取出几枚金币,扔给身边的侏儒:“豆子今天做的不错,不枉费我平时疼你,以后还要好好伺候,别叫我失望啊。”

侏儒欢天喜地的接了,像豢养的宠物狗似的绕着她身边撒欢,引得郡主更加开心。

九方夜瞭什么都没说,背着手向梅园走去,薛芷兰和一干仆从婢女连忙跟了上去,就见他没走出多远,便又停了下来,偏头看着园子边上一口水井:“咦?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这东西不要丢在水井里,是谁做事这么没脑子!?”

听他抱怨,九方家的仆婢们面面相觑,又害怕又迷惑,一时没人敢接话。薛芷兰见状,连忙招呼身边的侏儒:“快去看看,是什么惹得侯爷不高兴了!”豆子刚得了赏赐,这会浑身是劲,连忙扭着两条短腿凑上前去,趴在井边向下张望。

这时,却见九方夜瞭突然抬腿踹向侏儒,令他“扑通”一声掉落在深井中!

薛芷兰因为过度惊吓,竟然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未婚夫,耳边尽是侏儒在深井里挣扎的惨叫声!婢女们搀扶着她,也全都吓得面无人色,不敢抬头,所有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没人出声,也没人求情,只得听着那可怜侏儒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全归为一片死寂…

九方夜瞭背着手,悠然自得的站在井边向下张望,露出一丝满意的狞笑,他抬头看着面色惨白的薛芷兰,语气和煦的说道:“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最让人讨厌了,你好端端王侯千金,养猫养狗都可以,干嘛养个怪物在身边啊。赶明番邦进贡来的狮子狗,我赔给你只最好的,肯定比这种东西讨人喜欢。”说着,他便踱着方步,走进梅园赏梅去了。

薛芷兰只觉得膝盖瘫软,倒在婢女的手臂中站不起来,眼前的景物全都变的模糊起来,唯独那个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始终清晰的在心头晃动。她咬碎银牙,紧紧攥着手里的丝帕,指节都泛白起来。

离她最近的婢女听见她气若游丝,却无比仇恨的挤出三个字来:“鱼、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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