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伊}
路面从石砖变成整齐的一道,他走进大门,走进大厅,双手将我摔在床上,我忍住没有皱眉,怕被发现。耳边又听到两声摔在床榻上的声音,约莫是依仟依雪两人。不多时,听到四王爷与下人说话。
“太子没死,只是没醒。等他醒了,按历朝历宗,他就是下一任国君。”
“皇后死的真不是时候。”四王爷说,“本来计划稳步向前,现在那女人死了。真是废物。”
“四哥,我看倒不必如此愤恨,皇后没死的话,我们还需要在太子回国的晚会上悉心表现,这不是给四哥你添麻烦嘛。”
“接着说。”四王爷说。
“三王尚小,二王善文乏武,只要我们能控制太子,剩下两个就不是我们的威胁了。”
四王爷像是没有说话,片刻那下人又说:
“这女人本就是文国的公主,老皇帝说过,其他地域和国家的女人在后宫中不可能有好下场。就算皇后死了,规矩不能死,我们这是护宗啊。”
“我就想好好玩一场怎么这么多废话!”他急了。
“四哥息怒,小的该死。”那下人说,“但女人是小,王位是大,四哥若成了国君,这后宫三千佳丽,还不都是你的?”
四王爷没说话,一会哈哈大笑起来,又说:“我知道了,滚吧。”
“啊,四哥,小的还有一事.....”
“我叫你滚!”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滚!”那下人踉踉跄跄的跑出去,脚步擦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小。
“废话真多。”下人似乎被吓跑了。
我努力想让自己起身,发现手臂开始可以动了。我慢慢支撑起自己,依仟依雪还躺在地上,面朝这里,朝我做了个收声的手势。
“怎么办啊。”我轻声问。
“我在宫里留了信息,希望太子可以看到。”依雪说。
“看到归看到,若是没看出秘密呢。”我问。
二人沉默。
四王爷从门外走进来,我假寐装作睡着。
“嫂夫人,嫂夫人?”他摇摇我。
我不说话。
“啊,真是美人呐,都说中冀文国善出沉鱼落雁之色,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感觉腰身一沉,天呐,他坐在我身上吗?!
“四王爷,还麻烦你从我们太子妃身上下来。”有声音响起。
我睁开眼,发现依仟拿着匕首,对准他的喉结。
“你们怎么没事?”他问。
“不关你事,放开太子妃。”依雪说。
他的脸从我脸前慢慢移开,抬头叹了一声:“切。”
电光火石之间,他右手抵住左臂,一个快速的外推,震得依仟往门飞去,门板被震得扬起尘埃。
“你们的主子教你们可以这样对待王爷?”
“我们不过是怕太子妃躺皱了四王爷房里名贵的床被,不想劳烦王爷而已。”依雪一步站到依仟身前,伸手护住她,“还请王爷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做丫鬟的。”
“我想你们两个下人也不知道,我和嫂夫人是旧交,不过是请她来叙叙旧而已。”
“用摄魂香来请人,四王爷跟太子妃旧时肯定有过不少过节吧,这种道歉的办法还是太过粗鄙,不像皇室的做派。”依雪依旧护着,依仟慢慢扶着门板站起来。
“武力可以征服一切,包括女人,这是母妃自我幼时告知与我的。”他一手托住我的后颈,一手托住我的后腰,将我往床里一推,“我想得到的,我就去争取,不论手段,不论对手。”他甩了甩脖子和手腕,能听到清脆的关节活动的声响。
“据说南凌有一种乐器叫蛊心,能自己吹弹出美妙的音乐,很多人都想得到它,但大多为了它放弃了原本的世界和自己,因为那东西响起的时候,除了它的音乐,其他什么都听不到,直到最后被音乐夺走心智,沦为又一个无神无智的奴隶。”依雪一边护着依仟后退,一边说,“四王爷可知道为什么人们都知道那东西的威力,但仍旧对那心驰神往吗?”
“不知。”他一步步紧逼两人。
“因为那蛊心从被造出来时就只属于创造它的工匠知音隐人,所有想得到它的人,都是不配拥有的,没有资格得到,也没有资格去抢。”依雪抬头看着他,四王爷高她一个半头身,但依雪丝毫不怕。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太子妃是蛊心的美乐,而我是不自量力的人?”四王爷抵着门板,问。
“还请王爷自行斟酌。”依雪偏过头,侧眼看着别处,躲开他的眼光。
“那时从北境归来,你就和我对着干,如今又为了一个口头上的‘郎君’在这里坏我好事,”他一把扼住依雪的脖子,慢慢抬起,“你想怎么样?”
似乎转瞬之间,依仟出现在我的面前,出乎我意料的,她却用匕首对准我。
“放开我姐姐!”她叫到。
“哈哈哈....”他大笑道,“知道我怜香惜玉所以想要这样放开她?”
他就势把依雪向这边丢过来,依仟一个前倾接住她,四王爷又伸手抓住两人,狠狠砸在地上。
“现在,你们两个人老实带着,看着我怎么成为你们的郎君。”眼看着他往这边走来,我努力想动,但只是徒劳。
激瞬之间,听到门板裂开的声音,碎裂成部分的木块飞进房里。隐隐看到一人持剑走进房里,也不说话。
“四弟,你就这样和嫂夫人聊天?此为武夫之举而非皇亲所为啊。”那人说。
四王爷像是愣了一会,从床上下来,叹了口气说:“先是那废物女人死了,现在你又活了。最近总是不太顺啊。”他抖抖腿,站住。
{我}
“人倒霉多半不是命不好,而是计划的疏漏,下人的不得力,和指挥者的无能。”我看着他。
“可笑,就算你能闯进来又能如何?我的侍卫马上就到,到时候我大可给自己两掌,说是你干的,这女人嘴也张不开,你无法辩驳。”
“粗中有细,尚可雕也。”我把剑丢在地上,“但是你的侍卫都被打昏了,没人会来听你这般言语。”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又马上消失。
“放她走,”我说,“你不配拥有她。”
他似乎被激怒了,吼叫着朝我扑来。他靠近的那几个瞬间,被无限拉伸,我听到有人说话。
“小鬼,小鬼!”
“星官大人。”我说。
“看见你左手闪光的符咒了吗?”
我低头看去,除了一明一暗的闪光,那些符咒快速杂乱的浮动着,游动来去。
“我之前杀你的摄魂冷火被那东西吸走了,好在我留了一丝魂魄在里面,现在还能寄宿在你手里。”
“星官大人的意思是?”
“我不想死了,不想再死了!你不能死,待会我会告诉你怎么办,你得把这大块头弄趴下。”
“好,听你的。”
时间又变回原状,冥冥中有人大叫。
“对掌!”
我几乎下意识的立起双掌,往前切出,和他并掌而中,一股震荡顺着两臂冲到肩头,震得向后移了三丈。
“唔!还好对的好,不然这掌你就死了。”星官说。
他不甘心,一跃而起挥拳要砸。
“右闪,两步移到依雪身边。”她说。
四王爷的拳风擦着床柱而下,快到我身上的布片烈烈作响。
“好,现在听好,你得被他打晕。”
“什么?!”我心说。
四王爷又转过来朝向我,额头上青筋条条可见,大吼着又冲过来。
“站好别动!”星官大叫。
“怎么可能不动!!”我想躲开,却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记重拳,有一种呼吸困难,关节断裂的感觉。
{梦伊}
我急的想大叫,但嗓子像被人拿走了声带,什么都叫不出来。
“哼,废物,你和你那母亲都是一样。”四王爷转身。
忽的他身上爆散出一种紫色的火焰,从他的左手窜出,又流回左手。兀自站了起来。
“好啊,好啊,总算又活了!”他看起来高兴的大叫。
四王爷又转回,稍显木讷的看着他。
“来吧,试试看。”他抓住依雪手臂,信手在上面画了些看不懂的文字,嘴里念念有词:
“其势起,扶摇而上,其势陨,星落而终。”
“蛊卜之,祈寻之,辅歌之,不得之。”
“汤凌问聚,邵灿其疚,允风颂,心智同。”
依雪那手上的符咒慢慢变亮,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四王爷,每每天祭和地祭时,你总是最早来的,我以为你是尊古明伦的大王之家。”依雪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竟然消失,变成闪亮的尘埃环绕在他手间。“今日一事,真是让我眼界大开啊,四王爷真是血气方刚的毛茹小儿。”
那些闪亮的尘埃最后聚集到他手心,他猛地两手合并,再慢慢展开,竟凭空从手中抽出一把刺剑。
四王爷似是看呆了,停在原地不动。
“嗯,手感不错。”他握了握剑柄,轻弹剑锋,声音清脆剔透,如山间小雨。“以后,就叫你细雨。”
“哼,虽不知你是使得何术,不过就多了一把剑而已,我跟随父王征讨北境,折断的剑能炼成一座王座,雕虫小技,可笑至极。”四王爷大笑起来。
“是不是小计,你试了不就知道了?”他挥剑对准四王爷,剑锋划过空气,雨声玎玲。
四王爷挥拳便砸,他一个寸步进到他左身,反手将剑一指,剑锋竟顺着腕力弯曲,一剑刺破了腋下的穴点。四王爷疼得大叫,左手如同被挑断了神经,垂落在地上。
他依旧举着剑,“我再说一次,放她走。”
四王爷怒目视之,头上的汗珠滴滴可见。又以左脚为基,一个转身的回旋踢。他身体后仰成垂直,那腿贴着脸而过,又是起腰出剑,两次快剑,刺破大腿内间两侧的穴点。四王爷疼得大吼。他又快速的三发刺剑,刺中了右臂,小腹和左肋。
四王爷仿佛被限制住手脚,僵硬可笑的倒在地上,他又跟上,一剑对准眉心,只差落手。四王爷被吓的好生害怕,不住的微微摇头。
“事无过三,放她走。”他说。
“你倒不如一剑刺死我。”四王爷冷笑道。
他把剑放下,径直来到床前,左手从我的锁骨顺着摸到小腹,右手一剑刺下腕穴,忽的感觉全身畅通,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醒啦?”我尝试着问他,顺便试试能不能说话。
“你现在气血方同,不要多说话,待会会有人来救你。”他轻轻将剑抛向空中,剑又爆散成尘埃,变回依雪,躺在地上。
“刚才......”
我还未说完,他兀自倒在地上,身上的紫气也游回左臂,像是晕过去了。
我勉强靠着刚能活动的双臂往床前拖动身体,本想出去找人,却一手撑空从床上跌在地上。艰难的转过身,我看着他,他刚刚持剑的右手掌心看上去像被开水烫过,裸露出一块皮肉。
不多时,我听到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体态臃肿的家伙满头大汗的冲进来,差点被绊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快步走到这儿,“你们,快把殿下抬回宫去。”进来三五个侍卫,把他放在辇上,脚下生风的走了。
看着他不在,阿爹转向我,问:“公主,你怎么会在四王爷的房间?”
“我不知道......那时我在房外等待,四王爷上来寻问,他身上一股令人头昏的香味,幸得仟雪二人压住我的穴位,没有吸入太多,后来就被掳走,到这儿来了。”
他扶我坐到凳上,倒了杯水。
“这儿,后来都发生了什么?”阿爹严肃道。
“后来的事......后来....很复杂,我记不太清了....依雪变成一把剑,太子的手臂游动着紫色的火焰,后来把四王爷打倒,自己又昏过去了....”
“变成....一把剑?”阿爹眼睛睁大,像是不解,又像是再问一次想要确认。
“是......我记得这个.....”我点点头。
他身体瘫了瘫,闷声叹了口气。
“来人。”他说。又进来四人,但浑身漆黑,带着面罩,不知是谁。
“把这两丫鬟送回雪阳宫,在她们身上留个咒术屏障。”
那三人俯首,抱起她们,又忽的消失了。
“公主殿下,老夫相求一事。”阿爹突然站起,作势要跪倒。
“阿爹切莫为难梦伊,有事便说吧。”我赶忙扶起他。
“若是为了太子的安危,公主可愿牺牲自己?”
我一惊,马上又说:“嗯,我愿意。”
“对不住了,公主。”
“诶?”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