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木立在暗族西南方向的雪泅山上,此山延绵十里,高耸陡峭,在南荒也属于少见的峻岭高峰。天罪木历史悠久,早在暗皇族开族伊始,便有的镇族物器,传说是始族皇云游九霄,自扶桑树上摘下的一段枯木枝干。
扶桑乃太阳的别称,扶桑树常被世人认作连通神、人、冥三界的大门,将族中罪人的身份刻写在天罪木上,确实算得上是灼其魂魄,让其三界不容,永不转世,不过这只是寓意,传说终究是传说,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实在难以考究。
段亦晨一个人在茫茫雪地里穿行,他速度极快,不过每每掠出去几里地,便要休息上一会儿,没有了魂穴支撑,体内的魂力实在不够挥霍,本来出行前,老阿来替他备了匹好马,不过想到上了山峰风雪严酷,照顾马儿反倒累赘,便舍了去。
他趁夜色出发,如此行了大半日,到午后时也才不过到山腰间。他越往山上,风雪越大,吹得他的斗篷呼啦啦作响。山路蜿蜒,他艺高人胆大,总是踏着碎石直行而上,另辟蹊径。他又沿峭壁冲起,刚登上一处势缓的平地,还未站稳,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
段亦晨望去,但见平地风雪里,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人,正疑惑之际,又听得一声:“是个年轻小鬼,莫不是段家那个小娃上来了?”
“正是晚辈。”
“可带了好酒上来?”
段亦晨两手空空,一时尴尬,对方便冷冷道:“既然没有带酒,就滚下吧。”
凌空一道刚劲的强风倏地袭向段亦晨的面门,他连忙运力抵挡,然而那道劲风力量极大,拍得他向后退了十多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再往后刚好是山崖,不多一寸,不少一分。段亦晨惊出一身冷汗,对方这一手连他会使多大力相抗都算到了,实在恐怖。
“哈哈哈哈,萧老头子,你和小孩计较什么。”
“晚辈走得急,前辈若想饮酒,晚辈从天罪木下山后,一定亲自来给前辈们送上美酒。”
段亦晨话音刚落,忽然左手和右手不受控制地互搏起来,不单如此,左脚和右脚也你踩我踢,整个人便像是发癫一般在雪地中乱舞。段亦晨有些恼怒,他体内有两股外力分别自左手和右手源源不断地涌进,聚到胸口,又疯狂抗衡抵消,让他分外难受。他知道这是有两人在拿他身体斗法,自己这不过是没有准备美酒,对方便这般戏弄,实在过分。
段亦晨身体在空中手忙脚乱,不停翻转,他奋力挣扎,魂力虽远不及斗法两人的浑厚,但在他穴位中,却不只有魂力。当下,便将遗古禁地的死气释放了出来,那两股外力正斗得酣畅,忽然感到一股阴森的气息涌来,刚沾染上,便再顾不得斗法,极速撤了回去。见有效果,段亦晨大喜,赶紧趁机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从半空中摔到雪地。
“嘭”的一声巨响,白雪四溅,从雪地地底深处飞出一道身影:“好小子,有些门道!”
段亦晨心有怒气,自是不睬。
那道身影落在段亦晨身前,是个白眉微胖的老头,披头散发,有些邋遢,他上下打量段亦晨,哈哈笑道:“怎地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你没带酒,本就该下山备了酒再来。”他捋了捋不长的胡子,“不过你这一身的死气倒让我和萧老头子差点吃了些亏,你更甚一筹,便许你上山拜木。”
“薛胖子,老子可没许!”又传来一声,想是还有一人在地底不肯现身。
段亦晨不理那声音,对着胖老头拱手作揖道:“谢过前辈了。”他不愿多留,正要走,白眉老头却抓了他胳膊,笑道:“我许你上山,却没有许你现在就走,我和萧老头守山数十载,也难见到你这样的小娃娃,这山上日子无聊,你便留下来先陪我二老三年五年,然后再去也不迟。”
段亦晨大惊,然而胖老头已不容他拒绝,抓住他身形一闪,便拖进了地底之中,那地底原来是一处藏在山腹之中的狭窄地洞,说是地洞,更像是一口不规则的大井,洞口被结界掩了,洞底光线昏暗,立了两个柱台,白眉老头提着段亦晨落在了一个柱台上,另一个柱台上正盘坐着另一位老者。
“你这主意不错,就是没酒,我也认了。”
“呸,”段亦晨被老头抓在空中,气道,“我可不认,我若在这里陪你们三五载,岂不魂力尽退?到时候就算想上山也难,更别说过天罪木了!”
胖老头闻言哈哈大笑,将段亦晨放了下来:“你以为凭你现在这实力就能过天罪木了?反正是送死,不如在这多活上几年再去。”
段亦晨落在地底,心知以武力是难出去了,道:“不妨这样,我现在下山,给二位前辈送上美酒。”
萧老头一动也不动:“不必不必,你乖乖在这里呆上三五年就成,你小小年纪就达半神境,我将你好好研究把玩一番,定能有所收获。”
段亦晨心中忍不住骂了句老怪物,胖老头道:“萧老头的修行方法怪异,我可没这么变态。不过你确实天赋异禀,只可惜你魂穴被封,否则我就收你为弟子了。”他咂咂嘴,又道,“想那光暗二子和你年纪也相仿,你如果在我手上调教,不见得会输他们多少。”
姓萧的老者哈哈大笑起来:“薛木铁,你当你是谁?”
二老你一句我一言争论起来,段亦晨漠不关心,只想着怎么逃出去。瞧着两人话题已绕得老远,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了,他腾起身子便往洞口上跃,他使力一头撞向那结界,结界没有撞破,自己吃痛先摔了下来,惹得两个老头哈哈大笑。
段亦晨有些无奈,自个儿赌气坐在一旁想主意,两老头又开始叽里咕噜讨论,说是听闻白溪城里近日出了个青年领袖,突破渡修达至半神,打得天书院年轻一辈的那前几个人抬不起头来,就算段亦晨没废,也怕经不起人家五招。
“祭出魂穴,顶多三招。”
段亦晨知这二人是故意激他说话,根本不作理睬,胖胖的薛老头叹气道:“唉,连上进心自尊心都没有。”
既无脱身的办法,段亦晨打起坐来开始恢复体力,他入定后两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感到身体乏累,便偏头睡了过去。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他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自己整个身体呈大字型被固定在了洞壁上,心里暗暗叫道不好。
他睡得本来十分机警,但这两老头修为实在高出他太多,段亦晨不知对方会怎么折磨他取乐,挣扎了一番,毫无作用,听得薛老头道:“萧诚铭,你研究归研究,切莫弄死了他,不然老夫可要找你拼命。”
段亦晨心有怒气,这二人分明不将他当人看,只道他是个活着的玩物。萧老头哼哼一笑:“你放心,我只是研究脉络分布,顶多是让他毁去些经脉,不至于就死了。”
他话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出手使力,一股电刺般的气息在段亦晨体外流转,他惧了段亦晨体内死气,不敢让这股气息直接入体正穴,只令它在肌肤下层不停游走刺探通常难以引导魂力的小经小脉,走到哪里,便引来段亦晨哪里一阵刺痛。
“最为玄妙的就是人体,这大大小小的经脉,这繁星点点的穴位,我若掌握了这所有信息,想如何改造身体就如何改造,天赋还算什么?你小小年纪就达半神境,这种活体,最有价值不过。”他语气显出贪婪。
段亦晨感到一阵阴寒,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骂道:“我还当你们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前辈,原来只不过以大欺小的无耻之徒。”
萧老头隔空便是一个掌嘴:“你若不想你经脉穴位被老夫搞得一塌糊涂,最好就闭上嘴巴,乖乖记我人体内经口诀,这电颢紫气到你身体哪里,你就顺着我口诀运转哪里的穴位经脉。”
段亦晨受了这一耳光,嘴巴也被魂力封住,说不出话来,萧老头念起诀来,段亦晨不敢大意,牢牢记在心头,这人体内经说不上稀奇,不过讲的是奇经异穴的分布,段亦晨从未下细有过这方面研究,听起来暗暗惊讶,未曾想身体竟会布满这么多经脉和穴道,有的经脉细如毫毛,也许一辈子也用不到,有的又粗如枝节,承载生命之重。
段亦晨正感好奇,萧老头的电颢紫气就已从他肌肤表层到处往里乱钻,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以萧老头教的方法运转经脉,顺了紫气,才缓了好多,不过也算屈从,将身体信息完全暴露给了萧诚铭。
如此半个时辰,段亦晨愈来愈得心应手,身体的疼痛也就愈来愈轻,他缓过气来,打起主意,便将正穴位里的死气慢慢引向那些旁枝末节的小道中想侵蚀这电颢紫气,他这一引,死气却只出不回,经脉迅速肿大,萧老头大惊,连忙收了功法,只见段亦晨全身发颤,痛苦地哀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