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磊一进新房子,就发现了问题。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电锯声、斧头声、打击声全都停了下来,小区里显得特别安静。
她家是三单元,楼栋门是关着的,电子显示器上闪着红灯。王小磊打算将密码输进去,让它自动打开,结果一想,她干脆按了“501”:
“周师傅,是我,王老师。”她对着电子门喊道。
“哎!好的。”门开了,她侧身进去了。上楼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卫生间的进展情况。她想,那两块花砖应该贴上墙了吧?昨天,她将两块花砖放在餐厅靠墙的位置时,不知道泥工师傅当时瞧见没有。
门已经打开了,她一进去就发现了变化。泥工师傅趁着午间休息的空隙,将那些堆放在各个房里的装饰材料,重新进行了布局和调整,实现了分类堆放。除了水泥和大板砖,绝大部分材料堆在客厅里,一排接着一排,看上去像商店里的库房。
“辛苦了周师傅,太谢谢你了。”王小磊一脸感动地站在过道里,然后去了卫生间。
结果人还没到卫生间,她就发现了问题。
泥工师傅果然已经完成了卫生间一半的工作量,墙砖贴到半人高的位置了,两块花砖也已经贴好上墙了。
“哎,我怎么觉得这两块花砖……有些不对头呢?”她瞧了瞧泥工师傅宽阔的后背,然后掉过头去,直盯着卫生间的墙壁。
“怎么不对头啦?”他蹲在那里,停住口哨声,捂着嘴巴吸了一口烟,继续搅拌着泥灰,“你看它们哪个地方不对头呀?你说给我听听……”
“颜色好象不对……”王小磊扫了一眼光彩夺目的墙面,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我记得不是这个颜色,怎么一下子变了呢?难道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吗?”
说完,她仰头瞧了瞧头顶上的灯泡,“昨天看上去还好呀……对不对?”
“怎么会呢?”邹师傅跟着站起来,瞧了瞧灯泡,将烟头扔在旁边的坑洞里,“是不是你太敏感了?你怎么会看出颜色不一样呢?”
“这还看不出来吗?”王小磊跑过去,摸了摸花砖上的裸女。泥工师傅一直盯着她,她的手从那女人的乳房上滑过去,然后又滑过来,最后停留在肖像的空白处,“你没发现……这两块砖的底色,跟别的砖的颜色不一样吗?”
“我没有看出来。”他又蹲下去,摇了摇头。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王小磊将手收回来,“我记得那天买材料的时候,就颜色问题,我是专门对照过的,我生怕弄错了,我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虽然都是浅色调,但还是有深有浅,我记得我是选了浅色的那种,稍稍浅那么一点,一点点,不比较看不出来,要是将两种砖放在一块,就能够看出来的。”
“你再仔细瞧瞧……它们是不是不一样?”王小磊随即将手放在旁边的墙砖上,让泥工师傅比较着看。
“哦。”邹师傅仰起头,摸了摸胡子,想吹口哨,又觉得不妥,就没吹出来。“颜色上还真是有点区别,你不说,我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我的感觉最准的。”她突然说。
“不过,也无所谓啦,再说抢眼也看不出来。”邹师傅终于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那不能无所谓,你们男人都喜欢说无所谓。”她想起了周儒,“我最不爱听别人说无所谓的……怎么能动不动无所谓呢?”
“只要你自己觉得没问题,谁也看不出问题来。”邹师傅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可以肯定地说,任何人都看不出来,谁会这么认真去看这个东西呢?”
“问题是我看出来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知道吗?”王小磊严肃地说,“别人看不看得出来,那才无所谓呢!”
“那也是的……”泥工师傅嘀咕道。
“我得赶紧拿去更换……你把它取下来!”
“这又何必呢?真的看不出来呀,王老师!”邹师傅停住口哨,脸色有些难看,“我做了这么多年,我贴了那么多的墙砖……我还不知道吗?一点都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呀。”
“你看不出来,我能够看得出来。”王小磊笑着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刚才一进来就看出来了……我觉得不舒服,好不舒服!明明不舒服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让它发生呢?”
“那多麻烦呀?东方装饰城那么远。”泥工师傅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盯着她,“这样吧,我放工回家要路过那儿,干脆明天我直接带过来得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换,你赶紧把它取下来。”王小磊掉转身,出了卫生间,“真是怪事,我记得当时没拿错呀……我还比较了的呀,怎么颜色突然变深了呢?”
泥工师傅拿起泥刀,将两块花砖重新取下来,刮掉上头的泥灰,然后放到脚盆里。
“你洗干净一点,要不然老板不会答应换货的。”王小磊突然补充说。
邹师傅从脚盆里拎起两块瓷砖,抓过一块抹布,将其擦净揩干,然后交给王小磊。
“有没有塑料袋呀?”王小磊接过花砖,那样子像是抓着两条活鱼,“你帮我找个塑料袋,这样不好拿。”
“你把我的包拿去吧。”邹师傅从客厅里拎出帆布包,随后抽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它腾空后,交给她。
“找不到塑料袋了吗?”
这时,送盒饭的人站在楼底下喊话:“卖饭卖饭,八块钱一盒”。王小磊下楼后,给了对方八块钱,让他送一份盒饭到6号楼三单元501号房。
刚刚从楼栋里出来,张楚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昨天,你太客气了,你太那个了……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应该的……”她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抱着帆布包钻进车里。
“有时间,多联系。”他的短信又过来了。
“好的。”
“你昨天的情绪,不是很好。”
“……”王小磊想了想,没有回复。
“祝你开心!房子装修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请及时告诉我。”
“好的,谢谢你。”王小磊随即将手机关掉了。
来到东方装饰城,矮个子老板捏着纸扇,连忙跑过来,老远就盯着她喊“美女。”王小磊从包里抽出两块花砖,说了原因。
“昨天有个男的,专门跑过来买了两块花砖,也是这种颜色……”对方瞧了瞧那只军绿色帆布包,“不会是你家先生吧?”
“是不是呀?”王小磊瞪着对方,“他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