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会议室里,几个大腹便便的董事盯着坐在首座的一个青年人。那尖利的眼神如同几只饥饿的狼在瑟缩的肥羊面前,用舌头卷拭自己的牙齿。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秘书低着头看着鼻尖的汗滴,巴不得地裂开一条缝,从而让自己得以解脱。我也一样,但我不能,抬头对上那几双阴谋得逞般眼神的步步紧逼,我知道如果不给出一个方案,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约瑟夫,何必如此!我也是公司的一员。我不会让公司倒下的,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一致。”看向坐在左边第二个座位拥有公司百分之十七股权的约瑟夫,甚至于带着些许恩求的语气。尽管我自己清楚这对于历经商海几十年的他肯定没什么作用。果然,他锐利的眼神在眼镜片后闪了闪,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伊奥约翰,你刚到公司还不清楚。你的父亲,哦,上帝愿他安息!他用公司百分之三十七流动资产投入到一款全新的游戏开发上,而后支出不断超过预算。不过最终,那个该死的游戏倒是开发出来了。但就在即将发布的时候,你的父亲却将它封存在了地下室里,并且拒绝发售。就在我们准备于董事会上向他施压的前一天,却传来他自杀的消息。公司上下一片混乱,董事长自杀,巨大的资金缺口。一夜之间我们由世界最大的游戏开发公司沦落到依靠出卖游戏版权度日。虽然现在暂且稳住阵脚,但斯杰摩罗公司不会对空余出来的市场视而不见,该死的是我们依然无力反抗。受欢迎的游戏,版权已经被买走。现在仅剩的一点希望就是重新开启那个被封存在地下室里的游戏,借此来挽回危局。”
约瑟夫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每次董事会他都会讲与这次相似的话。一开始我有些不解,纵然想要说服我也要用也不一样的言论吧,每次都是把事情的经过炒一遍冷饭,不嫌腻么。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还是太嫩了,约瑟夫的话根本不是为了说服我,而是说给在场的其他董事听。因为他即便是公司第二大股东,但其所持有的股份不足以影响到作为董事长的我。因此他决定联合其他股东,那些人都是跟随父亲打下商业帝国的老臣。他们对于公司的感情比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所谓董事长要深得多。约瑟夫的话无疑会激起他们对于父亲独断专行的愤慨,以及对于公司前景的担忧。这样我就不得不对站在对立面的持有大多数股份的众股东屈服。
经过约瑟夫的煽动,其他几位都加紧了对于我的眼神攻势。我局促的在座位中扭动一下身子,双手在大腿上握紧又放松,鬓角的汗蜿蜒的钻进了我的衣领。作为本世纪最窝囊的董事长,我咽下一口唾沫,徒劳无功的想要缓解一下因紧张而干涩的喉咙.。“这个公司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他也不会希望这一切毁于一旦。所以他宁愿冒着公司破产的危险而不愿意开启那个游戏,这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希望大家······”“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只知道我的钱已经大量缩水了。我只知道公司也许明天就得申请破产保护。”“没错,你父亲的错得有你来改正!不能就这样下去。”“开启吧,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不能因为你们父子两个而毁了整个公司。”······
顿时,原本端坐在座位上绅士模样的董事们开始大声吵嚷起来,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外面的街道。甚至有几个激动的站了起来似要对我老拳相向。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面色惨白的看着叫骂的董事们。只得艰难地在启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以求得速速解脱。
得到胜利的董事们很快离开了,独留下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会议室里看着落地窗外灿烂的灯火。脑海中回想起一个月前的夜晚。
父亲破例让我进入他的书房,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并不说一句话。我自小便在父亲的威严亦或是阴影下生活。他不说话的时候,我也只是局促的站着,心中默默祈祷上帝让这段时间快快过去。而后的事便有些诡异了,他走到过来紧紧的抱着我。我的身体犹如僵硬的铁棍,脑子完全空白,只听得他说:“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愿你永远不要知道。愿潘多拉之盒长眠,不会危及到你的灵魂。”在这一系列超出我认知范围的事之后,他便将我赶了出来。直到第二天佣人在书房里看到饮弹自尽的父亲,和一封遗书。遗书上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财产的问题,只是在反复强调千万不能开启游戏云云。结果,父亲最后的嘱托也落空了。他无能的儿子最终也没能像他那样做一个杀伐果断的领导者,甚至连一半都不及。正如他平时所说的那样。
第二天一早,约瑟夫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要求立即进入地下室开启游戏。我如同被押解的犯人一般由专用电梯直降近五十米,第一次来到由父亲一手打造的IEPA研发基地。这个基地深藏于地下且面积广大,是无数世界上广受好评的大型游戏的诞生地,是无数尖端科技人才的舞台,是IEPA的王牌与骄傲。
而如今,不再有游戏出产,因所有的工作人员被父亲遣散而寂静地恐怖的研发基地。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吸引着人类的贪婪来开启它,从而解放它其中无穷无尽的邪恶的力量。而我,拿着它的钥匙,站在它的面前,即将成为世界的罪人。
用父亲的身份卡直接打开密码门,省去计算机解码的时间。我在最核心的地方见到了那神秘的游戏终端。尽管多次想象过其庞大程度,但最终见到的时候还是被它的宏伟规模震慑。基地广大的面积几乎被它完全占据,可供人通行的仅有各个高大机器之间狭窄的通道。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基地现在就如同一个拥挤的城市。输入启动指令,隐隐约约听见有机器启动的嗡鸣从极远的基地边缘传来。随后机器上幽蓝色的灯光也如潮水一般由四周涌来,极远处只见得一片光晕。终端显示一切正常,游戏运行状态良好,能源供应充足。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我站在蓝色光晕的海洋里,仿佛听见父亲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