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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遇贩私盐

待到申正三刻,龙傲云和司胜雪拜别王献臣,“献臣兄不用送,来日定相聚。”

“不过相送门口,何必相谦。”

几个人,一路走到大门口,竟正巧看到一位老妇人,推着干瘪瘪的小青菜在板车上,沿路叫卖。一路也卖不了几颗,一直走到拙政园门口。

“卖青菜,刚摘下来,摘下来……的小青菜。”

干瘪的声音,犹如久未喝水的干渴。板车上的小青菜,也一样恹恹的,让人提不起兴趣。她却丝毫不在意,还是一路往前走,

嘴角带着笑,一种浅浅的笑,一种看似不在意浅浅的笑,心态平和的真像一位老妇人,在卖着午后晒枯的小青菜。可是,青菜怎么会干瘪到失了水分,蔫蔫的搭在板车上,还晃得有些耀眼的粒子,在抖落纷飞。

直到,她和龙傲云恰好打了一个照面,扶了她一把,“老人家,慢慢走。”

干瘪的声音,在看到龙傲云俊挺的身姿,还是略一愣住,夹杂着一丝丝年轻的声音,“多谢,多谢……老婆子越老,腿脚越不利索喽!”

他却闻到一股浅浅的咸味,带着河水的咸腥,“这,……咸味?”

司胜雪也顺着望过去,看到晶亮亮的盐粒子,只迟疑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哦,老奶奶晒得流汗,还要赚钱,赚大钱。我们又帮不上忙,大哥走吧!”

他想了一下,“还是可以买回去,不行腌咸菜,做成小菜拌稀饭吃。”

“哦,腌咸菜!”

“还可以晒成干菜。”

司胜雪的眼神,连打了两个噤声的眼色,让他一起上马车,“走啦,先上马车,我怕晒。”

他却看着板车,“看着挺适合腌咸菜,我……”

她只好拉着他的手臂,揪上马车,“知道还多话,翠摇,把马车往市集赶,我要去买一份肉月饼,带回驿馆当点心。”

他上马车才追着问,“我知道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哦,腌咸菜……”

“还提腌咸菜,你明明知道,他们是贩私盐,事情小不了。你,你你……凑什么热闹!贩私盐的都和帮派有关,我们只是来苏州府走亲访友,人单力薄。”

“怎么用恹恹的小青菜,夹带私盐?”

“卖的小青菜,沾着晶透的粒子,一定是盐粒子。那些买小青菜的人,也一定是提前约好的买家。大明王朝规定卖私盐死罪,买私盐也有责罚。我可不想沾着帮派,也不想查封平民生路,你也别多话。”

她的眼睛一合,斜在马车小寐,却引着他,看过去。弯弯的眉毛,灵动的双眼还有俏丽的唇角,带着不满的下搭着。总还是带着纯真的心思,露出齐小臂的一双素手,靠在窗边。他笑了,也只得笑出声,“万一留在大明王朝,我看过你的手臂,你也只能嫁给我一个人。”

窗外的风,还是带着夏天的燥热。他们两个待在马车里,避着阳光,也还是昏昏然。龙傲云还是侧身靠在马车边,司胜雪却舒着手臂,斜搭在脸颊上,小憩着。

一双素白的手腕,也是看惯了。莹白的色泽,总还是带着光,引着他看过去,看着她的脸颊。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就一直看着她,直到马车停在市集,龙傲云嘱托翠摇去买一份肉月饼,再去隔壁的“丝娘”买两套丝织的中衣中裤回来。待到翠摇回马车,马儿重新起步,才震了一下,把司胜雪弄醒过来。恰好愣愣的看着他,“困,好困……”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嗯,我再趴一会儿,到了驿馆喊醒我吧!”

“嗯!”

当然,她说了,他未必听。待到马车停稳,他打横抱着她,一路走进客房。无视明朝的人,看着他们两个,也无视他们的作为,在大明王朝看来,多么的惊世骇俗。他只知道,一定要把她抱进客房,再替她盖上薄被,看着她好好的睡着。

翠摇也跟着他进客房,照顾司胜雪,“龙大人,怎么不喊醒胜雪姑娘。”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该抱她进客房,让她睡得安稳些。”

他也跟着在客房,和翠摇说着话,“苏州府毕竟是家乡,难得来几天,也不过住几天而已。趁着还有空闲时间,总想带几样吃惯的回京都。带着些不怕时间放久的,松仁枣蓉麻饼、绿豆糕、虾仔鲞鱼、两坛米酒。”

翠摇也跟着笑起来,“倒不如我学几样苏帮菜,也好做给你们两个解解馋。”

“好倒是好,只可惜,出了苏州府。光是家乡水,也不同。”

说话间,司胜雪才睡醒,眼珠转了转,“嗯,你们怎么都坐着客房?”

转眼又睡过去,待了一会儿,才睡醒,“什么时辰回驿馆,怎么都不喊醒我,现时到什么时辰?”

翠摇伺候着她起床,让龙傲云避开一些,“也没多久,胜雪姑娘要的肉月饼已经买回来。待会儿,晚膳先和龙大人一人吃一个,尝尝鲜。”

不过一会儿,两个人坐到窗口,临着清风,对饮着茶汤,“倒是照顾着教坊司,分住在荫凉处的套房,开着窗也凉快着。”

翠摇连忙把她的袖子扯了下来,遮住手臂,“胜雪姑娘,开着窗,总还是规避一下。不比和龙大人、我们相处。”

她才应着,“横竖不过再两个月,熬过去,也就无碍。”

翠摇也跟着应道,“待会儿,换上龙大人送的丝衫,也会好一些。免得外人看轻胜雪姑娘,总是不好。”

司胜雪眼前一亮,“已经买回来吗,我待会儿就去换。”

他也跟了一句,多少带着些调侃,“以往送你的首饰、衫裙竟比不上两套丝衫。”

她才笑起来,“当然不一样,两套倒抵得上旁处几套衫裙。”

到了掌灯时分,龙傲云带着司胜雪去杏花楼用膳,也带着翠摇、丁墨、马夫一起去。对着河岸,还坐在上次的素竹小包厢,临着河岸,看到一艘大画舫的一角,高高的挑起一个红灯笼,停在河中。周围的树荫和夜色掩着,却看不正切。

红灯笼总还是别样的艳炽,带着跳跃的火星子,映照着河面上,都带着斑斑点点的灯火,一簇一簇。密密的环绕在大画舫的周身,多少带着虚装声势的意味。却还是看上去,带着虚虚的威严。

大画舫的甲板上,有三个人,都穿着汉服,站在甲板上嬉闹。也正好被龙傲云看见,三个小黑影,凑在甲板上闹着玩,“又不是节日,哪里有大画舫行走,好大的排场,总觉得像是做戏一般。”

司胜雪才应着,“可不是,非盛大节日,哪里会用大画舫表演。路过行走,又未免过于张扬。”

所以,大画舫总是碍眼。让人看着,分外的别扭。就像多出来的一只眼,冷冷的觊觎着鱼米之乡的苏州府。也理所当然被他们忽视的彻底,转而看着一桌饭菜。

“哟,还点了一只太仓爐鹅,倒都是家乡菜。”

“总觉得吃不了,待会让店小二分出半份,给他们一桌端过去。”

“倒是少有,晚膳还吃的油腻,竟也不觉得。”

他们两个一边看着河边,一边吃着晚膳。直到半个时辰后,大画舫动了一下,转了一个半圈,停在河面上。周围的几艘小船,慢慢的划过去,总要在船侧经过一下,再往前划开。

有顺序的先后划过去,再一艘艘绕行散开。像是在行礼,行礼膜拜,低从身份的行礼膜拜。小船也不多停留,恰好在船侧经过。环形的让人以为,身后只有一道很窄的通道,能划到河里。除此之外,并无别处通道。

月光,照着涟涟的河面,空余的留白,很适合渔舟唱晚。

也理所当然的,留白的河面,带着渗人的月光倒映,苍白白的迎着过往的船只。也毫无悬念的落入龙傲云的眼里。毕竟,在一座诺大的河面上,都绕行着大画舫,总也是说不过去。他看着,也笑着,“哟,苏州府近来可真好,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中秋节。现时不过凑得中元节,还停着一处大画舫,入戏一般,可是唱的一出《狸猫换太子》。”

司胜雪连忙制止,“可别,我们来苏州府不过休假,何苦浪费时辰。累着了,明天又玩不起兴。”

他指着河面上的小船,“我们只跟着在河面上转转,再点几样素果,又不会累着。”

她只得应诺,“我也知道,无非仗着休假,待一段时间回京都,不用避讳。”

待到晚膳后,他们一行五个人,雇着小船,也跟着绕行到大画舫,才发现经过时,都会把一袋子布包往里抛,有一个人在大画舫上接着,一袋袋往后递。只觉得蹊跷,跟着看了一会儿,绕行到河面上,看着满河的月色倒映,“哟,多好的月光,怎么偏生被水隐得看不清,好一副水中捞月。”

司胜雪也跟着好笑起来,“水中捞月也是有趣,总也是一出风景。”

“权且看看,说不得更好看,还赶不上,接着的下一出。”

他们的小船,绕行到河面,一边还唱着小曲,“风飒飒,数风流人物,月明映河中。河涟涟,花前折桂枝,抛尽行御殿。御吟吟,歌者归踏沙,何处斜风胜。”

绕行的船只,划过大画舫,散向四面八方。犹如星子一般,都未停留,他们的小船,也跟着逐浪而行,恰巧和一只小船偶行。一路上,龙傲云还抱着三弦琴唱了一段弹词,“桃叶复桃叶,何处得见桃花坞。恁得她一颦一笑,也休念五斗米折腰。一场风花雪月,偏作的天作之合。鬓间的碎发并出鸳鸯结,织成素帕寄相思。念高官厚禄者,何处得闲情雅事。不过一壶清茶伴眠,闻得软语唤郎君。花前月下的倌儿,只得新郎倌最俏。红巾高马踢轿厢,引得一世牵袢。”

一只小船,在他们前面,滑进一处浅河岸。用桨轻轻抵着河面,滑到一处建在河面上的旧房子。还不到房里,是滑进房下为船只建的过道,四面的墙,都爬满青青的青苔。

待绕进过道,船只不见了。

就在他们的眼前,堂而皇之的消失了。

龙傲云也觉得诧异,看着过道,又看着河面,“哟,好一条泥鳅,连河面都没起微澜。”

她也跟着笑了,“仔细看,别滑进自家的河道,隔在过道里层。哪有苏州府人士,反倒觉得蹊跷。”

他才一愣,反应起来,“是,是。想来是我忽略了。”

他们顺着河面滑行,恰巧看到河道里,另有一层新粉的白墙。拐着一处木栅栏,引向一处河岸。才觉得有趣,小船已经滑过去,转进一处弯道。

他们也才敬着清茶,映着月光对饮一巡。顺着河道滑行,一路吹着夜风,颇有点悠然自得。当然,隔天辰时,他们才知道,偶然凑热闹,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只为了,还有冷侍同行。而他,辰时正坐在驿馆,听他们说着大画舫。“冷兄,倒没听过苏州府会在中元节,停着画舫唱戏,我们凑着热闹,才跟过去看了几眼。”

“哦,有趣,有趣啊!真的是他们,老熟人。”

“吖,教坊司的什么人,怎么坐着画舫,摆着谱游苏州府?”

“他们唱的一出,是无本买卖。今儿个,我们去凑一出热闹。就让他们的买卖做不成,买卖是我们官家自己的,哪容得别家分好处。”

龙傲云想了一想,“可是贩私盐,总觉得连买盐的都惩罚,下不去手。”

“这一回,倒不惩罚买私盐的小民,只赶跑分好处的别家。”

“哟,倒没听说过,只赶跑,连卖私盐的都不抓。”

待到午后,他们跟着冷侍,先去一家市集边上的小铺子,“哟,真巧了。还想着怎么和家里三位小妾解释,怎么不告而别来一趟苏州府。就转到这件小铺子,买些别致玩意,哄的她们一开心,我也耳边清净。”

小铺子里,是一些精巧的首饰盒和珍珠、珊瑚、砗磲打造的首饰。一些制造精巧的小玩意,放在贴着几颗米粒珍珠的首饰盒一角,总也是很灼目。

站在铺子里,是一个二十来岁,白皙的温柔姑娘,只在发尾挽了一道发箍。眉眼间,低眉顺眼的看着来人,出奇的谦卑,“都是一些河里海边的玩意,做出来讨巧姑娘媳妇,只怕老婆婆们不待见,都闲着不上手。”

司胜雪看着她微微前倾的身形,总觉得像是日本人,顺手拿着一串珊瑚问着,“多少银两,我只拿着玩玩而已,又不常戴着腕上。”

“一两银子,串绳结都是用桐油泡过,带着不怕水湿了。”

“哟,倒是细心。傲云,我拿一串玩玩。”

冷侍的眉眼转了几转,看着姑娘低垂的眼角,“姑娘可是近处渔民,看着颇觉亲近,出海捕捞不知道多久,才能积存着物件,回来精心雕琢。我也买几样,寻几个小妾欢心。个个都闹着,个个都得不一样,我一两买一样,要三件,再用不同的饰物包回去。”

“是,我挑出三件,再用锦包、缎包、绸包分开来包好。”

“姑娘在近处生活,可知苏州府有什么盛事,竟调动节假日的演作画舫。我们久未回苏州府,也好玩玩。”

“是,画舫是贵客开进苏州府赏玩,我们也不知何处人士。”

“哦,倒是稀奇,竟开了这么扎眼的大画舫,好大的排场。”

“是,不过是年轻贵公子,总要排场。也特别些,往苏州府一行,总还是用心……尽兴。”

“不知画舫上可有悬灯,晚上当做一处花样,來赏玩也可。”

“是,画舫上并未悬灯,只是寻常的灯笼,几个歌舞伎罢了。”

冷侍把银两递进姑娘的手心里,偷捏了一下,惊得她一怯,“倒是可惜了,姑娘,三两银子是买你的物件,额外一两,另作打赏。”

龙傲云也选好两样,付下二两银子。一串珍珠链,也是苏州府的太湖珍珠,帮司胜雪戴在手腕。一串红珊瑚发钗,帮她挽在发鬓,“胜雪,可还是苏州府的玩意别致些,总是手工艺精致很多。”

司胜雪应着,“毕竟是苏州府。”

一声轻笑,带着礼貌的问候,递着包好的三件手链给冷侍,“谢谢照顾,请拿好挑选的礼物。”

“真客气,回见。晚上,我在此处订一桌,再找两个唱小曲的听着吴侬软语。不知附近可有好去处,好酒店。”

“是,请往左边走,第三间的客来酒店,就很出名。门口挂着幡布招牌,酒很醇。欢迎你们再次光顾小摊,请几位慢走。”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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