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小区里的灯光相继熄灭。
这是一处背山面水的高档住宅区,沿着缓坡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片欧式别墅,位置稍偏,交通却十分便利。
楼房周围是葱郁花园,一幢幢精致的别墅掩映在绿荫深处,环境十分雅致,格外僻静。
远远望去,仍有一处窗户透出一缕孤弱的光亮。
窗外紧邻花园,园外有条林荫小道。
几盏路灯矗立在绿荫之间,昏黄的光晕被揉碎在茂盛的枝叶上,洒下一片细碎的斑驳,经过枝叶的层层遮挡,树影之下反倒愈发显得阴暗。
人踪寂灭,草虫兀自在暗影深处鸣叫着,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宁静夜晚。
许久,黑暗中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沙沙”声响,惊得草虫噤若寒蝉,树影深处闪过一道模糊身影,又迅疾没入阴影之中。
窗内是个书房,台灯压得低低的,仅能照亮桌上一小块。
欧阳骞面色苍白,气色不太好,瘦削的脸颊有些泛青,浮肿的黑眼圈显现出明显睡眠不足的迹象,他眉头紧锁,戴着纯棉手套,凑在灯光底下,专注地研究一块一尺见方的青铜板,不时拿笔在纸上记录着。
边上摆着一个似玉非玉不明材质的匣子,黑黝黝的,光影之下,透射着一股幽幽光泽,依稀可见匣面上一张造型怪异的鬼脸,五官夸张扭曲,咧开的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屋内闷得跟个蒸笼似的,加上灯光炙烤,脸上、身上汗涔涔的。
折腾到大半夜,东西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人却一脸焦躁。
天气闷热,凑巧空调又坏了,这种桑拿天更是加剧他的烦躁,心里头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根本静不下心来。
做古玩生意的他意外入手了一件好玩意,颇有些惊人的发现,本想好好研究一番,心却像被人揪着一般,空落落的极不踏实。
穷尽大半辈子的精力和心血,本以为到了穷途末路,却没想到突然柳暗花明。
可本该高兴的时候,为何会如此不安?
欧阳骞扯掉汗湿粘连的手套,捏捏眉角,布满血丝的双眼异常干涩。
自从得了手头这个物件,可没少折腾,清洗、除锈、涂保护层,好容易折腾好了,想要歇口气,事情却变得有些诡异,一闭上眼就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睡几分钟就会被惊醒……
尝试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让自个儿平静一点。
可所谓心静自然凉在这样一个夜晚终成一种奢望。
焦躁的夜晚显得特别闷热!
窗帘微微抖了几下,似乎有一丝风挤了进来,带进一缕若有若无的凉意。
欧阳骞走到窗边,漫无目的地望着幽暗的夜色。
花园里草虫啾鸣着,“吱吱喳喳”的声音有些嘈杂,却也更让整个花园都浸淫在一种沉寂静谧的氛围当中。
夜浓如墨!
低沉沉的夜空阴云密布,如同裹挟在一块湿漉漉的绸布里,空气粘稠的似乎能捏出水来。
良久,空气中又有了一丝波动……
起风了!
花园里的树丛摇曳着,发出“簌簌”声响。
夜风拂面,顿感舒心,那阵压抑的烦躁稍稍有些疏解。
欧阳骞静静地伫立窗前,享受这不可多得的惬意。
渐渐地,天上阴云开始翻涌,阴沉沉的夜空透着一股逼仄的压抑,天际边隐隐传来阵阵闷雷声,几道光亮不时在云层深处闪现。
没多大功夫,天地间骤然变色,风肆虐地穿梭着,吹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见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山雨欲来风满楼……月黑风高,倒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时机……”
看着窗外风起云涌,欧阳骞被心头突然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回头望了眼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又想起前几天接到的那个电话。
世事无常,一如风云变幻。
难道一切都掌握在冥冥天意之中,终究谁也逃不掉?
心头不觉一寒,汗湿的后背凉飕飕的,站在窗边竟有些发冷。
欧阳骞颇为惊慌地往窗外望了几眼,赶紧拉上玻璃窗,牢牢扣住窗扣。
回转身来,两眼在屋内扫了一圈,眉头紧锁,满脸犹豫不决,踱了几步,却又变得黯然神伤,眉宇间满是悲戚之色,猛地一咬牙,快步走回书桌前。
戴上手套,刚把青铜板收进匣子里。
“啪”的一声爆响,欧阳骞被惊得一哆嗦。
声音是从隔壁屋内传过来的。
那是他女儿的房间。
欧阳骞警惕地走向隔壁屋子。
灯光亮起,一如平常,只有窗帘在风中狂舞,想是下午打扫房间时,窗户忘了关紧,被风卷起的窗帘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扫了下来。
灯泡碎了!
欧阳骞走到窗边,风撕扯着发出尖利的啸声,刮在脸上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夜空中已有雨滴稀稀拉拉地掉落,吹到脸上,有点凉。
他连忙关紧窗户,拉好窗帘。
窗外风声立刻变为一阵低沉的呜咽。
忙乱之中都没有注意到窗台边多出一枚浅淡的印痕。
欧阳骞拾起台灯,细致地扫干净碎玻璃,确定没有问题,才退出房间。
刚想回书房,楼下传来一声门铃响。
心头一紧,神情却有些茫然。
直到门铃声再次响起。
凌晨两点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访?
心里虽有些疙瘩,仍然往楼下走去……
“轰隆”一声,一道银蛇划破天际,闪电的光亮把楼下大厅照得阴影幢幢。
屋外雨势陡然加大,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水雾,周围全是雨水的“哗啦”声,狂风卷着雨滴一阵紧似一阵席卷一切。
天地间迅疾被卷进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帘之中,伴随着轰鸣的雷声,暴风雨终于来了,凝聚一晚上的水汽此刻达到饱和状态,争先恐后地化作水滴自空中倾泻而下。
良久,别墅里仅剩的那盏灯光倏然熄灭,一道黑影鬼魅般地从门口一闪而过,迅速消融在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