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浮生堡办喜事,你看南方,明明已经入夜了,那边的天都还是亮着的。”
“浮生堡的喜事?浮生堡能有什么喜事?”
“无非是堡主大寿或者是堡主大婚,还能有什么喜事。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就别去操心别人家的事了。”
小镇的馄饨摊前,三五个聚在一起吃宵夜的男人小声说道,其中一人指了指南方他们所说的浮生堡的位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边的山峰是灯火通明的模样,只一眼便能够让人知道那浮生堡究竟家大业大到什么程度。
禾鲤压了压头上草帽的帽檐,一边听着镇上人的闲谈,一边拿起汤匙舀起一颗馄饨来,吹了吹热气,这边还没咽下去,另一边就转移了话题,还是那三个男人,讨论的已经不再是浮生堡的问题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有个号称玉面盗侠的男人来到了咱们这个镇上。”
“听说了听说了,镇长怕的已经将自家值钱的东西全都藏在了地下室。”
“切,镇长那点儿钱算什么,我听说那个盗侠可是为了浮生堡的镇堡秘籍而来。”
兜兜转转,话题又说到了浮生堡上面,禾鲤这时已经咽下了最后一个馄饨,将六枚铜钱往桌上一摆,转眼之间便没了人影。
那边浮生堡里有喜事,这边稻香镇上有花灯,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禾鲤混迹在人群里,朝手心哈了口气,眼神扫荡了四周却终究是落在了浮生堡上。
浮生堡坐落在稻香镇上,但却是与稻香镇隔绝的,只要有谁说自己是浮生堡的人,那可比说自己是官府的还好使。
浮生堡里好不热闹,烟花用之不尽,大朵大朵地在天上绽开,欢声笑语融为了一堂,几个美艳的女子在大冷的天里穿着霓裳羽衣在雪地里翩翩起舞,宛如早春的蝴蝶一般,酒香混着脂粉香,在寒冽的冬日里却将无数英雄男儿都融化在了里面,远远看去,这浮生堡就犹如是坐落在天上人间之外的世外桃源之地。
火红的灯笼照映在绕着浮生堡而走的河流之中,传菜的侍女忙碌地在回廊之中穿梭来走,一刻也不得闲。稍稍慢了一些就会遭到责骂,管教婆婆早年丧夫,这几十年来的寂寞倒让她练就了一张能将人骂哭的嘴,这会儿任谁也不敢偷懒的。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好一个浮生堡,外人看来这浮生堡里繁华似锦,却无人看见这夜夜笙歌之下徘徊的无数冤魂。”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裹着狐裘披风,显得有些瘦小,灯火映在他的脸上,置身于笙歌之中,却安静娴雅地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
“小公子,这话你可别再说了。”红袖忙按住他的唇,四下张望瞧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今日堡主大喜,若是这话让他听了,还不得罚你。”
君上邪将红袖的手拿开,勾唇一笑,笑意却没有蔓延进眼睛里,“红袖姐,你看那些跳着舞的女孩子,她们都已经快冻死了,还在那里拼命的取悦着来的这些人,等到她们真的死了,也不过是破草席一卷,被扔进山里喂狼的宿命。红袖姐,你说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
“小公子,我知道你心里对堡主不满,可那件事终究也不是他的错,你要怨,也怨不着他。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红袖叹息一声,心里头是又疼又怕,现在的小公子着实让她有些害怕。
从前的君上邪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如今,他的笑容像死了一样,明明看着他上扬着唇角,却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一丝的喜悦。
“怨不着?”君上邪觉得有些好笑,抬起眼来将红袖打量了一遍,红袖从小就跟着君上邪,除了自己的娘亲,君上邪最信任的人莫过于她,可是这会子他倒觉得这红袖有些陌生了,“红袖姐,我真不知道,你和我母亲几十年的交情是怎么说出来的,怨不着他那又能怨谁?罢了,我累了。”
红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等她解释,君上邪早已转身离开了,过往的侍女纷纷低头道了一声小公子好,红袖留在原地,心里如同一团乱麻。
君期绝差人将喝的烂醉的宾客安顿好,此时已经是午夜子时。
“上邪的情况可还好?”君期绝斜眼瞥见躲在一旁的红袖,沉声问道。
红袖摇了摇头,终是不敢抬头去看君期绝的眼睛。
“小公子已经回房休息了,堡主你若是真的担心他,又何必摆今日这一出。他从小被你宠溺惯了,如今生母才刚刚去世,你便急着将时雨夫人娶进门,你这不是逼着他恨你?你可曾想过小公子的感受?”
一想起君上邪的转变,红袖心头就像被一只手给紧紧捏着,一口气也松不得。
君期绝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写进了眼睛里。今日喝的酒有些多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沌,没有回红袖的话,摆了摆手,道:“上邪之事有你替我照看着,我放心,他生母刚去,他若要什么堡里有的你尽让他拿去,若是没有的,你来告诉我,我替他找。我乏了,红袖你先回去吧。”
“堡主……”
君期绝只留下一记背影,任红袖怎么喊也没有回头。这样一看这俩父子就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似的,看上去挺通人情,实际上每个人都那么高傲冷漠。
君期绝回了房,见到坐在床沿穿着大红喜服的花时雨,居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姑娘坐在他的床头,喜服上绣着凤凰牡丹,他还记得她的眼睛里面映着烛火,还记得她娇笑着叫着他夫君的声线,还记得她明艳动人将繁花也映之无色的脸庞……恍如昨日,却已隔世。
君期绝这新夫人娶的是旧夫人的胞妹,才将将十五岁,生的是玲珑剔透美如九天下凡来的仙子,和她姐姐比起来,也是丝毫也不逊色。
不知何时惊雷起,春宵帐暖欲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