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或许我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在我决定跟着李乔走的当天,他就带着我住进了我这辈子都没奢望自己会住的当地最贵的旅馆。我既兴奋又紧张。看着他从之前塞满车票的裤兜里又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钱,在旅馆前台那儿告知并登记了我们的名字、填了几大张单子、拿到了房间钥匙之后,终于跟着李乔进入了我们的房间——一间足够干净宽敞的大房间,房间左边摆放着两张大床,两张大床中间放置着一个大大的木质衣柜,真漂亮!我走上前难以相信地摸了摸柔软洁白的床单又摸了摸那个高高大大的柜子,转过身,发现床对面还放着一台电视机!我兴奋地高呼着跑过去,一遍遍摸着电视机的棱角。一阵高兴之后,转过头看着刚刚一直被我忽略了的大大的落地窗,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边的窗帘,外面的阳光毫不保留得照射进来,惹得我赶紧闭上眼一阵惊呼。李乔此时无语又好笑地看着我,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帮我拉开了另一边儿的窗帘。我感激地咧开嘴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朝外面望了望。原来,从高处看这条街的人儿们是这样子的呀。
“这儿是三楼,怕高吗?”李乔微微一笑,干裂的嘴唇露出好看的弧度。
“不怕。”
“陪我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吧?”
“好!”
他走过去,打开行李箱,我按照他的指示,把衣服放在衣柜里。将所有衣物拿出来放好后,他突然叫住我,满脸奸笑地推着我走向半敞的厕所。他让我闭着眼转过身去,不许我偷看。我照做了,没过半分钟,我听见里面发出一阵乒乒乓乓声,好奇得睁开眼,想转过身去看看里面的情况。我悄悄地一点点挪动着身子,一点点向后转,待到能斜着眼微微看到厕所门把时,他又突然好像对什么东西感到很满意似得得意地走出来,走到我跟前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一边鄙夷地看着他嘴角的窃笑,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厕所,打开门——一个崭新的澡桶!
他走到我身后,似乎不介意我脏兮兮的衣服一般,溺宠地拍拍我的肩膀,问我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么。嗬,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过去阿善每天都让我烧水,然后用这玩意儿洗澡。当李乔让我帮他把澡桶搬到客厅之后,我识趣地拿起旁边放着的和澡桶配套打水用的水桶准备去给他烧水,但是却被他一脸疑惑的拦下了。他问我干什么去,我说烧水。接着,他露出了一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表情,说不上怪异,却着实好笑。
“你再拦着我的话,我可就不给你烧水了。”我斜着眼睛看他,抱着手,模仿阿善痞痞的动作,我喜欢这个动作,它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不过,这个李乔还真是,想让我给他烧水洗澡就直说呗,扭扭捏捏像个男人么。
“给我烧水?给我烧水做什么?”他偏偏头,对我的行为表示疑惑。
“你不是想洗澡么?”
我有点不耐烦了,索性放下手中的桶,准备转身走人,不对,是跑人。反正房间大门还没关上,我可不想被李乔捉住然后挨一顿毒打。
“我是想给你洗澡。”在我刚准备跑的时候,身后的李乔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一瞬间,我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动弹不得,呆呆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可笑的准备逃跑的姿势。他想给我洗澡?为了我?母亲不是说我……
脑子里一片混乱,耳朵也不断听见很让人厌烦的嗡嗡声。李乔用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将我身子板正,面对他,然后他蹲下来,用手揉揉我之前花了很久才理顺的头发。而我还是一脸呆滞,傻乎乎的看着他,“为什么要给我洗澡?”这句话像流水一样从我口中情不自禁冒出来。“维萨”,他淡淡的叫着我。我可以看到,在他叫我的名字的时候,他干裂的嘴唇会形成好看的形状。原来,在别人口中,“维萨”的形状也可以这么的好看呀。“维萨,我是想让你洗澡。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应该干干净净的,知道么?”
“女孩子?”
“是的维萨,维萨是一个女孩子,听话的女孩子,但是我听说,听话的女孩子她们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香香的。所以我想让维萨好好洗个澡,当一个干干净净的、听话的女孩子。”李乔用他挂着厚厚眼袋的眼睛摆出好看的弧度,我知道这个弧度的意思,他在笑。
容不得我思考,李乔迅速地脱掉了我的鞋和破了洞的袜子,然后连衣服带人一把将我抱进澡桶里,说:“维萨是个大女孩了,叔父不能帮维萨洗澡,我马上会去给你打来烧好的水,然后维萨自己脱衣服倒热水好吗?”
“恩。”
“好女孩。”说罢,李乔凑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便提着水桶出去了。
我没有多想,愉悦地坐在没有水的澡桶里,我曾经幻想这一天好久了,原来坐在澡桶里的感觉是这样的呀。我用我还算干净的食指一点一点一遍一遍沿着澡桶的边缘轻摸着,感受着这种神奇的触感,好棒,真是棒极了!
“看来你很喜欢。”在我玩儿的正开心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乔已经提着装满热水的水桶过来了,“你把手伸进桶里来,看看水烫不烫?还可以么?那赶快把脏衣服脱了,我给你倒水,放心,我不看你,你转过身去把衣服裤子脱掉。”
我乖乖的听他话,转过身脱掉脏的不像样子的衣服和裤子。
“好了么?我要倒水了?”
“嗯。”
然后一股温热从我背后传来,好温暖。
在我刚准备开口想对这个叔父说声谢谢时,突然再次听到他的惊呼——“哦天呐,我的维萨,你背后的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大一块疤?是以前不小心烫着了的么,还疼不疼?”真讨厌,这个叔父,怎么老是大惊小怪的。“阿善烙的,”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现在不疼了……”“砰——!”身后传来水桶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我立马闭嘴悄悄转过头去看他,他满眼通红。我捕捉到他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狠意,这使我不觉打了一个激灵,又迅速将头转回来。我怕他生气,弱弱地道歉:“李……叔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对不起。”我将身子缩起来,紧张得浑身发抖,这可怎么办,不穿衣服挨打最疼了。
“阿善是吗?那个混账!”他狠狠说了一句。几秒之后,我听见他因很大力地转身离开而导致皮鞋摩擦撞击地板发出的愤怒的声音。和爸爸生气时的情况一样,皮鞋发出的声音,不过,他的要好听些。无所谓,只要他不打我,管他好不好听。我悠悠地想着又突然像是看淡了什么一样,百般无聊的玩着澡桶里淹至臀处的水。用双手轻轻的舀起,让水从我的小腿处流下去。玩的好不痛快。
“叩叩叩”,没过多久,一阵轻柔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李乔?还是谁?
“是谁?”我小心翼翼的问着。
“您好,我是旅店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刚刚有一个男人让我为这个房间的孩子烧水洗澡,水已经烧好了,我可以进来么?”
“嗯,你进,进来吧”
我蜷缩着身子藏在大澡桶里,只露双眼睛出来。我看见一个相貌姣好的女人,提着两桶水向我走来,因为对陌生人的抵触,我赶忙想背过身去,但是转念一想,怕她像李乔一样被我背上难看的疤痕吓到,就死撑着心里对陌生人的恐惧,死死的盯着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原来是你啊。”然后倒也不好奇我之前的举动,径直走了过来。蹲下,提起其中的一桶水到我面前“来,试试,水温怎么样?”
我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桶里,试了试水温。“还,还好。”
“好的。”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熟练的依次将两桶水倒进澡桶,然后拿出了一个淡绿色的椭圆形的东西,在水里晃荡几下,又用它在我身上抹着。
“这个,这个是什么?”
“啊?你问这个?这个是香皂啊,你没用过么?”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脸一红,可不想被人戳穿。
“哼,才、才不是,我用过,用过可多可多了。每天都要用一次。”我撇撇嘴,赌气又害羞地说道。
“噗呲”她又笑了,然后笑着对我摇了摇头,便没再说话,默默的用那玩意儿在我身上抹来抹去。我也不敢再对她说些什么,怕自己的无知暴露,怕她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