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睡着了的原因,我没有晕车,也自然没有用上李乔给我准备的两个塑料袋。我们到站后,随意在一家比较干净的路边小摊上吃了一碗名叫“馄饨”的东西。吃罢一碗后,我连汤带料地一并喝进了肚子里,回味无穷地咂咂嘴,谢绝了李乔想要给我点第二碗的好意。然后我们去了市里,买了车票,坐上了我从未见到过的火车。
在上火车之前,李乔拉着我的手不止一次地询问我,接下来的这一天一夜里,是想要吃火车里餐车上的食物,还是我们提前去买些面包干食做准备?我知道李乔是怕我吃不惯火车上的东西,因为以前在贫民小镇上听大人们说火车上的东西又贵又难吃,但是转念一想,李乔之前给我说过在车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安全,也怕李乔这么走来走去觉得麻烦,更怕误了车,便违心的说自己没有吃过火车上的东西,很好奇是什么味道的。
我忘记了在火车上我们是怎么度过的,只知晓,火车出发后没过几个小时我便头昏脑涨,许是因为昨晚穿着睡衣跟李乔说话太久而着凉了,只觉得全身热的打紧,也没有力气。看着李乔在我眼前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三个,觉得很好玩,我朝他傻笑了几声,然后在恍惚中,看见李乔因为我的几声傻笑担忧地瞪大了双眼,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睡在一个又大又软的木制床上,觉得额头凉凉的,很舒服,便伸手去摸——湿毛巾?
“醒了?”听见李乔的声音我稍稍抬起头想要看他。
“你别乱动,好好躺着。还没完全好呢,怎么这么淘?”
李乔端着一盆子冒着热气的水,一边说着,一边放在床头左边的柜子上,然后拿开我放在湿毛巾上的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和手背,说,“还好,身体不烫了。”他拿出盆子里的毛巾,拧干水依次擦着我的脸、脖子和双手。接着,他又将毛巾放进盆里,浸湿之后又拿出来,重复擦着。如此反复着擦了好几遍。
“医生说,”他放下手里的热毛巾顿了顿说道,“他说你之前一直严重地营养不良,然后这几天突然又吃了营养含量较多的……不是,是对于你来说,营养含量较多的食物,所以导致你身体有些承受不了。怪我,怪我。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想到的。对不起。”他很愧疚地对着我说,拿走了我额头上凉凉的毛巾,充满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双手呈摊开状捧着我的左手,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病很严重吗?我会死吗?”我有些忧伤的看着李乔,想着,或许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像父亲一样,无人知晓地安安静静死在床上。
听见我这么说,他赶忙抬起头解释,怕我多想,“不,不严重。也没什么。我说着玩儿的。维萨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吗?”
“只是觉得没什么力气,其他都还好。”
“那等会儿我把药给你端来,维萨喝了之后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差不多明天就可以下床玩儿去了。明天我给你穿上你的新衣裳,之前给你买的衣服好多都没有穿过呢,明天要打扮地美美的,我带你到镇上玩玩儿。”
“镇上?我们是又回去了吗?”
“不,我们是到家了。我的家,也是你的家。这里是这个国家东部的一个小镇,不过虽说都是镇,但比起之前那个贫民小镇大得多了。还是旅游景区哦,会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
“好!”我抓着被子像拨浪鼓一般兴奋地点点头,心里满是喜悦和期待,想着究竟有怎样好玩好吃的东西等着我。但在此刻我所不知道的、也完全预料不到的是,现在的我有多喜爱这个小镇,未来就会有多憎恨。
李乔将两个毛巾放进盆子后,端着盆子出去了。见他离开,我满是好奇地左右打量着这个房间,这将是我的家了吗?
没有第一个家的脏乱臭,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白色的房间门,白得没有一点点污垢的墙,月亮状的灯被镶嵌在头顶上的那堵墙上,靠着进门左边墙上放着的木质的床,床上淡蓝色的枕头和被子,床的左边放着和床一样高的木制柜子,像是同床是一套的。柜子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淡蓝色的梳妆台,台上一面大约半米高的镜子,这种样式的梳妆台母亲也有,不过,要比这个小得多得多。还有还有,这个房间也有和在旅馆一样的落地窗,淡蓝色的窗帘上还隐约闪烁着点点金色的光芒。我很好奇那些金色的光芒是什么,想要起身下床去看,但又因为全身无力,便失望地撇撇嘴继续打量着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李乔没有骗我,在车上他说他会给我买画具。我看到了,和莉莉家一样的一个高高的木头架子、一个斜放在架子旁的长方形的木板,架子下边儿还有一个大箱子,旁边零零散散放着几只铅笔,它们就在落地窗的窗口靠左处放着,也就是梳妆台的右边儿。落地窗的右边儿靠墙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又宽又高的白色衣柜。虽然房间里的东西很多,但是房间很大,所以也一点儿也不觉得挤。
在喝了李乔给我端来的药之后,我将眼睛闭上,想好好地睡一觉。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闷闷得,很难受,像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这种感觉,和父母去世的那天一样。隐隐有些担忧,是不是李乔出了什么事儿。我赶忙睁开眼,扯着嗓子大喊,“李乔!李乔!!李乔李乔!!”过了一会,我看见李乔打开房间门探了个头进来。
“怎么了维萨?”
“我怕你不在了,像父亲母亲一样丢下我。”我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擦擦眼角处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说什么傻话呢,我就在外面,在给你把书房收拾出来,等你上学了,就正好能用上了。”
“上学?”
“嗯。想上学吗?”
“想!”
“那就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我带你在镇上疯玩儿几天,熟悉了这个小镇之后,就把你送进学校去。”
“好!”
“那你睡吧,我继续收拾去了。”李乔说完,转头,准备关上房间门,我突然又朝他大喊:“等等!”
他闻声,又将门打开一点点,看向我,说,“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紧紧闭着眼睛朝他吼道:“李乔我喜欢你!”,之后便急忙扯了扯被子,盖过头,害羞地在被窝里侧躺着咬着指甲,心里紧张得要命。
我听见李乔走过来的声音,然后,像是有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在我腰上有节奏地拍打着,我跟着这充满温情的节奏,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