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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岁寒宫

岁寒宫

在这座岛上,每年最冷的季节不是入冬,而是初春。这些花儿朵儿,固然没有凋零,但是看起来总像封存在白蜡中的花朵,不仅没有香味,而且无精打采。

在初春,许多家仆加快了凋零的步伐。

丧事一起挨着一起,像比赛一般。

陌上花少作为一岛之主,时时处处都要操心,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增添了数根白发。

这一天,他刚刚忙上手头的事情,忽然听到一片嚎哭,于是赶紧问问了家仆,家仆小安静静地说:“花儿的父亲,去了。”

陌上花少心中一凛。这一家子的命运何其坎坷啊。他的思维飘到数百年以前,那时候,他和红儿还是小小的年纪,有一天夜里,听到岛上一片喧哗,原来,红儿的母亲被人欺侮,他父亲受不了这口恶气。就趁人不备,砍杀了那家的主人,随后带着全家开始了逃亡之路。

今年才刚刚安定下来,没有想到竟然去了。

陌上花少坐着愣愣的,竟然不敢前去,他怕看到红儿的泪水。

谁知道,小安忽然又来报:“少爷,她父亲竟然又活了过来。”陌上花少喜出望外,赶紧披上袍子,兴冲冲地说:“走,去看看。”

众家仆不知从哪里牵来一匹白马,陌上花少翻身上马,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紧啸一声,短短几分钟就赶到了红儿家。

红儿正在招呼家人撤掉灵棚,换成了红色的布幔。

看到陌上花少,她又惊又喜,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主仆二人抱头痛哭。惹得在场的人都哭了起来。

陌上花少看着红儿家的院落,果然非常出挑,与附近的几个院子差别很大,别人家的院落都中规中矩,只有红儿的家别处一格。

正在出神的当儿,看到红儿的爹爹从病榻上走了出来,红儿也吃了一惊,赶紧赶上前去,扶住爹爹。老汉看起来,也就60多岁,光溜溜的一颗脑袋,反射着劫后重生的亮光,看起来神采奕奕。

“儿啊。”老汉冲着红儿叫道,“我家的院落还得改。”

红儿面有难色,说:“爹爹,再说吧,少爷来看咱们了。”

老汉漠然点点头,就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陌上花少真准备进去,小安骑着一匹黑马追来了,她从马背上跳下来,悄悄在陌上花少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陌上花少脸色大变,跟红儿告辞出来,骑上白马迅速离开。

又是一阵狂奔,小安在后面紧追不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马蹄子踏在冰碴子上,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陌上花少的脸上严肃凌然,让人不敢靠近。唯有呼啸的北风,更如一只只白色刀剑,刺在手上脸上,又冷又疼。小安看到主子将头紧紧贴在马背上,暗自责备没有为少爷备一顶轿子。这风儿趁机灌进了小安的脖子。

然而,红彤彤的太阳却不吝惜一丝阳光。若是坐在屋子里,看着阳光花朵,竟然萌生出盛夏的错觉。

也不知行走了多久,她眼看着少爷到达了目的地,却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不想进去。后来,陌上花少又折回去,去路边采了一捧白花,拿在手中,这才跳上马背,风驰电掣赶了过去。

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听见一阵接一阵的痛哭。

是的,五鼠死了。

五鼠的原名大家都已经忘记,但是这个响当当的名号叱咤风云几年。

他是这座岛上的一条汉子,标准的汉子,他说一不二,就连陌上花少都要敬他几分。

只是他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然而最痛惜的事情还是女儿小环儿的婚事。小环儿正如其名,真真正正的一枚手环,耀眼。然而,就在小环儿在15岁的时候,被人中了蛊毒,她就跑了。

五鼠在追小环儿的路上被狼咬伤,毁了心志,变成了半疯半魔的狂人,一旦病情复发,就会在岛上呼啸狂喊,让周围的人苦不堪言,结发妻子也撒手人寰。

他心爱的小环儿再也没有回来。连母亲病危,小环儿都不敢回来。

但是,五鼠只要清醒过来,是出了名的智者,岛上所有的花草都由他打理,也只有他打理得最好。

陌上花少一直把他当成至亲看待,甚至把他尊称为:五叔。

五鼠的死让陌上花少心痛,他想去又不敢去。

小安看到少爷的状态不好,就说“少爷,还是我进去祭拜一下,屋子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少爷您处理。”

陌上花少挣扎了许久,就骑马离开了。他骑着马,在岛上不停地打转,连马儿都知晓了主人的心思,步伐更加稳健。

这座岛,曾经是那么美好和温暖,给童年的陌上花少留下了许多温暖的记忆,肥胖滑腻口无遮拦、喜欢逗趣的四奶奶,面圆如镜、边大声说话边喘气的五奶奶,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太阳底下,讨论今年谁家的花开的最艳丽,谁家的花儿触了霉头,凋零了。

每次,小小的陌上花少,骑着小马驹,从山坡上冲下来,就听到她们的喝彩声:“乖乖,不要摔倒了,多么好。”她们惊喜寂寥的声音,现在想起来是那么温暖。

可是现在,她们又在哪里,如果有天堂,不知道她们在上面,吃得好吗,穿得暖吗。

今天,她们是不是正在天上迎接五鼠,又惊又喜的说:“啊,又来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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