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双腿抱膝,蜷缩在沙发上,缓缓地讲完自己的故事,带着略显骄傲的神情,尽管双眼低垂,宛然一笑,重新看向窗外。
安宁坐在林乔旁边,萧牧和林明朗坐到对面。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因为当时有人提议把灯光调暗这样听故事更精彩,看不清楚众人的表情,一阵沉默。
“真是个好故事呢。”萧牧打破沉默。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林乔的自由,总是勇敢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很了不起,现在想想这种想法真的是太幼稚了。”安宁缓缓说道。
林乔只是苦笑。
林明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么?你的看法呢?我说过地我们除了姓一样以外,真的是截然两种不同地人生呢。”林乔突然问林明朗。
“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只是说着不痛不痒地话你肯定又会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总之,你开心就好,对自己地人生负责就好!”林明朗一脸认真地说。
“你的人生大概也没有犯过什么大的错误吧,又正确又精彩那种。”
“犯错误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觉得生活就是这样啊,不断追寻,不断丢弃。”
安宁望着林明朗地侧脸出神,如果可以追寻、可以丢弃,请带上我。
“好,我们开始下一轮,接下来是我来抽纸条,很好奇我会抽到什么问题呢?但愿不是自己写的问题。”萧牧一只手伸进箱子里慢慢摸寻着纸条。
“看吧,作家就是会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天呐,为什么本来是应该轻松愉快的除夕夜却要和这个烦人的作家探讨什么人生?”林乔抱着抱枕,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
“那怪我咯。”作家表示这个锅人家不背。
“为什么做现在的事情?有没有想过放弃?”萧牧念到,“为什么要做作家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写了这么多年其实仍旧不太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经常被被人嘲笑,‘作家?闲着没事情的人才会当作家?’,也有人说,‘认清现实吧,你不可能做一个成功的作家,现在自称作家的人多了去了,你也只是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在成为作家的这条路上,听到无数次这个声音‘放弃吧,你的书根本就没人看,你的书卖不出去的’。”萧牧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看着为了同龄人都事业成功、家庭美满,还一直自欺欺人地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写的故事会受人喜欢,别人也会笑着对自己说,‘你已经三十了,还以为自己是有着天真的梦想的热血少年吗?这个年纪人生可没有多少从头再来的机会。’”
“那么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艰难吧,是什么让你坚持了这么多年呢?”安宁轻声问到。
“其实想当作家是有自己一点点私心的,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每次看着那些伟大的作家写的书,会想这些作家真是了不起啊,他们可能已经过世了甚至一百年,但是他们的书却一直流传下来,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是忍受这除了虚无的梦想一无所有的日子继续写作。”萧牧说完喝了一口闷酒。
“我也是噢,现在的经历和你说的一样,当我说我想做一名演员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告诉我,‘别痴心妄想了,从每年戏剧学院、电影学院毕业的人数不胜数,我只是一个没有学过任何表演的人,别做这种美梦了’。我就很困惑,只是为了出名而当演员才是美梦吧,那种美梦不是我要做的啊,我只是想在戏剧里经历一下自己不曾拥有过或者以后也不会拥有的人生而已啊,这有何不可呢?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没妨碍到谁啊?”林明朗很困惑地说。
“你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呢,不过就得准备好迎接这个除了梦想以外一无所有的艰难的生活,可是也正是梦想才使生活充满色彩不是吗?尽管那时“有的时候真想过电影里的人生,某一个人一段精彩的成长故事后又或者籍籍无名的时光,电影里会突然显出黑幕,上面写着“几年后”,有的时候我想生活要是也是那样就好了,因为总有那么一段岁月是你不愿意经历的,你深陷痛苦的泥沼之中,想着怎么改变才好呢?可是无论怎么改变还是不见好转,那段很无助的时光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看电影那样快进过去。可是现实生活中,非但不能快进,甚至你会觉得时光很难熬,现在回过头来想,你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时光里到底做了什么,那段时光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甚至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坚持到现在还是这样,还不愿意接受自己就是这么再平凡不过的在时间的长河里稍纵即逝的小人物罢了。”萧牧重重叹了口气。
“不要放弃,作家先生,最起码我和安宁是你忠实的读者啊。”林乔望着萧牧说。
安宁重重地点点头,“我们都认为你很有才华。”
“我的感受没有作家那么深刻,但是我觉得只要是做自己喜欢地事情,只要我是快乐的,其它一切我都可以忍受。”林明朗笑着说。
“真是一群单纯的孩子呐。”萧牧微笑着看着眼前三个年轻人,心里感叹,年轻真好啊!
最后一个终于轮到安宁了,安宁紧张地拿起箱子里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上写着,“感到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感到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安宁望着纸条发呆,感到最难过的事情,安宁有很多感到难过的事情,可是要怎么说出口呢?最难过的事情是爸爸妈妈离婚了,最疼爱我的奶奶离开我了,唯一一起生活的爸爸好像也不爱我?安宁并不愿意被人同情。安宁摇摇头,“最难过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吧。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一直不被人注意到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不被人注意反倒是自己一个安全的空间,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认为这种感觉很奇怪。”
“嗯?不被人注意到的存在?安宁,我看得到你啊。”林明朗在这个时候插话。
林乔轻轻笑着,萧牧也微微一笑,只剩安宁涨红了脸。
“那么感到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呢?”萧牧问。
萧牧的这句话让安宁从刚才的窘境中脱离出来,”感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我们本来是几个陌生的人,此刻却聚在一起聊天,感到很温暖很开心。”
林乔和林明朗也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还真是容易满足的年轻人啊!”萧牧笑着说,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快12点了,我们一起倒计时吧,喝酒庆祝吧。”
四个人直直地望着墙上的钟表,终于还有十秒钟,四个人一起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萧牧拿起酒杯来,举高,三个人也同样举起酒杯。
萧牧说,“为满是希望的明天干杯!”
“为腐朽的昨天干杯!”林乔突然调皮地说。
四个人一起大笑,饮下杯中酒,饮下所有往事里的悲欢情仇,一个崭新的明天在等待着他们。
“看,下雪了呢。”林乔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小雪花,激动着说,另外三个人闻声打开窗户,“啊!真漂亮呢,世界一下子变成了白色的呢。”安宁望着窗外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我们去玩儿雪吧。”林明朗倡议到。
“好啊,好啊!”林乔强烈响应,并且拉着安宁跑下楼。
四个人站在雪地里,柔和的月光投下她俏丽的身影来,似乎也在偷窥人间过年的这一番热闹景象。
“安宁!”林明朗趁其不备,拿起一堆雪朝安宁扔去,安宁被这么温柔一击,心里感到一阵窃喜,又佯装生气,回击回去。
林乔在一旁看热闹,“林乔,别只站着啊,帮我一块儿打林明朗啊。”
“好。”林乔笑着拿起一团团小雪团,远远地朝林明朗扔去,“让你说我以眼还牙,让你说我做菜重口味。”
林明亮狼狈地躲着,“你还真是记仇啊。”
三个人追逐着、打闹着,林乔见萧牧只是站在一旁,朝萧牧扔了一团雪,“只看热闹是不行的噢。”
“这是你们年轻人呢爱玩的,有点跟不上节奏呢。”萧牧淡淡地笑着。
安宁、林明礼也停止追逐,一块朝萧牧扔雪团。
“天呐!”萧牧连连叫苦,开始东躲西逃,不下心滑倒,“哎呦,我这老腰啊。”
三个人开始笑他,扶起来,萧牧终于开始反击了。
四个人在雪地上愉快地追逐着、打闹着。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前一秒还在说在苦恼,后一秒就又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