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怎地如此聒噪？”
紧跟在龙辇后徒步而行的大学士严起恒一脸狐疑。
“不知道哇，不会是两军起了冲突吧？”首辅吴贞毓面有忧色的应道。
“不会，没听出来像是歌舞声吗？这帮小兔崽子，知道陛下驾临也不懂得肃静。”
瞿式耜是管军事的，军队出了事他便脱不了干系，闻言赶紧安慰道。
龙辇中的永历帝朱由榔闻声也是惊疑不定，因而触动了内心那根脆弱的神经，为大明君臣沦落至此而唏嘘不已……
年终阅军，是大明朝成例，国力最盛的时候，每年年终都要小阅一次，三年则大阅一次。
每次阅军，都是一次十分盛大的活动，参阅人数也是往往有数万之众，最多的一次，明成祖朱棣甚至动用了十万人马参与阅军，在外藩诸国的使臣面前，狠狠的宣示了一下大明的强大实力。
朝廷甚至因此而专门制有色彩鲜艳的礼仪铠甲，不仅从事仪卫活动的侍卫官要戴凤翅盔、锁子甲，受阅将军则要身着红盔青甲。
甚至，开道禁卫的锦衣卫都腰悬金牌，手执金瓜、长戟、红缨枪等兵器，极为威严。
受阅队伍更是军容整齐、步调如一，身穿外缀铁甲泡的绵甲鲜艳亮丽，各种兵器明亮而锋利……
可惜……
时至今日，不仅受阅队伍只有寥寥数千，而且还都是诸侯军镇的半私人性质的军队。
堂堂一国之君，实际上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心念及此，朱由榔幽幽一叹，眸色幽暗……
……
终于没有大臣上前劝驾，永历只得壮着胆子，在忐忑不安中继续前行……
进入兵营，李元胤的开道禁军迅速控制了从大门直至检阅台的通道，外围才由何守信的警卫排远远对外警戒。
靠检阅台东侧，营房的前面放着数排木凳，百多名得到邀请前来观礼的，周边州县地方官员，以及士族缙绅代表已经事先坐定。
永历带着朝臣登上高台坐定后，肃立于队列前方的林啸和郑国分别上台迎驾施礼。
永历温言嘉勉一番后，阅军正式开始。
但凡皇帝阅军，参阅各军都会把这个活动当作和平时期的实战演习，定要使尽浑身解数，把最好的一面在皇帝面前展示出来，暗暗较劲把对手比下去。
因为，最后所有参阅部队都会得到皇帝的赏赐，而赏赐的数目是要分等的，得到最高赏赐的自然就是冠军，没有得到冠军的将领就会觉得脸上无光。
现在，参阅部队一共才两支，阅军仪式也是因陋就简十分简单。
首先第一项，是各军列队通过检阅台接受检阅，主要检阅军姿；第二项，是战术操演；第三项，是火力展示。
“皇上有谕，大明永历四年，年终冬狩阅军……开锣！令左军、右军相继演兵，扬我军威！”
随着阅军仪卫官李元胤的一声号令，三名锦衣卫擂响高台上的战鼓，阅军仪式开始，第一项：军姿！
郑国的队伍率先列队通过检阅台，说实话，士兵们的表现中规中矩，铠甲兵器虽然不是新的却整齐明亮，远远望去队伍中旌旗林立，声势浩大。
当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检阅台一路小跑远远过来时，高台之上死一般的寂静，陪站于高台一侧的郑国得意的侧头瞟了瞟另一侧的林啸。
在郑国看来，林啸才那么一点人，和他比队列比声势，完全是不自量力。
可是，另一侧的林啸竟然一脸鄙夷。
他鄙夷的是，这支流寇改编的队伍，一看就知道没有经过正规军那种严苛的军容军姿训练，由此可见，这位郑国确实是标准的土包子将军。
因为郑国命令他的队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这样，整支队伍想保持步伐一致就会很难，毕竟奔跑和走路，对于身体重心的控制是完全不同的。
果然，远观还想那么回事的队伍，走近后一细瞧就原形毕露了。
除了三呼万岁的口号声还算齐整，队伍的步伐却略显凌乱，手中的刀枪旌旗也不太整齐，永历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却是一片冰凉之色……
后面，一队丛林迷彩正远远走来。
虽然已是冬天，可林啸觉得这身衣服挺好，换上沙漠迷彩服的话更显冷色，钦州剑士堡的军服厂还在筹建，他们也没有别的军服可换。
一共四个方队，每个方队由一个连一百二十人组成，丁帅没让侦察排和机炮排的士兵参与列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接下来的科目。
“嘭！嘭！嘭！……嘭！嘭！嘭！”
队列越来越近，战士们整齐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虽然军服颜色不那么鲜明，也不那么笔挺，可我们有大头军靴啊！
站于检阅台边缘的林啸不动声色，观望着他的战士们。
“还不错！从头盔上看，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斜看还是一条线。”林啸嘴角微微一翘。
脚步声越来越响，第一个方队即将通过检阅台了。
战士们并未三呼万岁，只听队列正前方的带队军官大喝一声：
“向右～看！”。
顷刻间，“咔！咔！咔!”只见他一个标准的军礼，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搭上帽檐，左臂有力地按节奏摆动，同时向右行注目礼。
“咔！咔！咔！”
三声整齐干脆的劈枪声传来。
全体士兵动作划一，齐步走转眼变成了正步走，明晃晃的刺刀，以完全相同的节奏亮出獠牙，斜斜指向前方，形成一片严密的刺刀森林，令人望而生畏。
“蓬蓬蓬！蓬蓬蓬！蓬蓬蓬！”
一百二十人的踢腿动作标准得如同一人，手中枪刺纹丝不动……
节奏强烈而整齐的步子迈得很大，踢步时大小腿和脚背绷得笔直，而笔挺的脊梁却稳如磐石！
“这就叫不动如山！”
林啸眯了眯眼，眼角余光中永历和众臣身体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四个方队依次通过，每一个方队的节奏都如同上一个的复制，整齐得简直不像话，一股股强烈的无形煞气，压迫得高台上一干人鸦雀无声……
高台上的永历看得血脉贲张，呼吸不仅不是停滞反而是鼻息粗重，兴奋得脸色潮红，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两眼放出久违的光芒……
林啸转过头瞟了瞟不远处的郑国，发现他有点不正常，寒冬腊月的怎么脸上淌下了亮晶晶的汗水？好在他脸本来就黑，倒是看不出有没有发红。
郑国确实脸红了，他不仅觉得脸臊，后背还一阵阵发凉，永历他们不懂练兵，郑国却算半个行家。
“这，这是怎么练的？怎么可以练成这个样子？这些士兵，怎么可能这么整齐？”
……
正当郑国望着渐渐远去的队列发怔的时候，第二通鼓声已然擂响，各军战术操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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