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江这一声吼叫，史保姆怀中的沈小梅都吓哭了。梁梅赶紧将女儿从史保姆怀中抱过来，正想着要说什么，转眼就看见史保姆泪流满面，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梁梅看见史保姆，心里十分难受，忙伸出另一只手将史保姆扶着，一直将她扶进了房间去了。
“史娘。”梁梅对史保姆说：“红江现在做梦都在寻找自己的母亲。可能这次出去寻找又不很顺利，可能又断线索了。他现在心里正在难受的时候，你那样说无疑是伤害了他。他经常在我的耳边说，不晓得母亲现在哪儿受苦受难。他不找到母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以后不要说那话去伤害他，赶你走也是说的气话。”哪知，梁梅越是说，史保姆越是悲伤地哭泣，梁梅也被她的哭搞得毫无办法了。
沈红江要赶史保姆走的确是气愤时的冲动。现在，他看见屋里闹得十分的不愉快，心里更加烦躁，以至于梁梅出来责怪自己咋会跟保姆生气，沈红江心中的怒火才渐渐地熄灭了。想想也是，正月头，腊月尾。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啦，硬是没有一点肚量和涵养。史保姆主要是同情自己千里迢迢地寻找母亲这么艰辛才无意间说出那句话的，你竟然不能原谅——一个保姆？
想到此，沈红江站起身来，本想去给史保姆道一声歉，但不知咋的，那脚就是不想往史保姆的屋子里跨。他到底跨进了洗漱间去，洗了脸，也许脸上有了泪痕。沈红江又坐在桌子上准备继续吃团年饭。梁梅从史保姆的房间中出来了，史保姆却没有出来吃团年饭，好像还在屋子里怄气。梁梅抱着女儿走到桌子前坐下，看着丈夫心里也不好受。本来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吃团圆饭，却被自己的一句问话给扰乱了。
哭泣声从史保姆的房间里传了出来，看来是没完没了。沈红江却在喝闷酒，桌子上的菜一筷子也没有动。梁梅再次抱着女儿进了史保姆的房间，说：“史娘，你不要哭了。今晚是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吃团圆饭，你咋能缺席呢？我们都把你看成我们自己的亲人啊！”
史保姆听了梁梅这两句话愣了一下，竟然立即擦干了泪水，并快速地走出来进洗漱间洗了脸，随后便坐上团年饭的桌子上来了。
梁梅一手抱着女儿，一只手用筷子挟菜，显得很不方便。史保姆见状，便将沈小梅又抱在了自己的怀抱中，让梁梅好吃饭。沈老师家今晚这顿团年饭简直有点别具一格，几个人虽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年饭，却没有只言片语，哪怕是说长道短的胡话也没有。只有电视里的人闹得正起劲，因为正在上演春节联欢晚会。
沈红江当然早已经将凶史保姆的事忘了，脑海里现在老是在想那位曾经在母亲他们厂里当过军宣队队长的伍营长。他啥时候才能从北京的儿子那里回到干休所呢？现在没有姓伍的人，要寻找母亲的下落实在太难了。沈红江离开干休所时，也曾经将电话号留在了门卫那儿，伍营长回来后就给他来个电话。沈红江现在只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叹。他默默地喝着酒，想的是能不能绕开伍营长这条线去寻找母亲；可是真的又不能绕开伍营长，他是母亲离开厂后去向的惟一知情人。但老是这样无休无止地等着伍营长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那位深受过别人侮辱的母亲呢？
史保姆和梁梅已经放下饭碗，抱着小梅下桌子去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去了。沈红江今晚还在慢慢地呷酒。今晚谁也没有来干涉他饮酒的多寡，因为是过年，也因为沈红江长途回来，醉一回也无妨吧！不知过了多久，沈红江又把一杯酒喝得杯子底朝天时，史保姆却恰到好处地给他递过来一碗饭，那样儿好像刚才这屋子里并没有发生冲突似的。沈红江也不好继续喝酒了，他端起饭碗便吃起来。
梁梅时不时地抱着女儿亲，又在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史保姆等沈红江吃过饭便开始收拾碗筷。沈红江没有心思看春节联欢晚会，他又跨进了书房，坐在那把常坐的椅子上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红江的手上忽然接着了一张热毛巾。他转过头来，见是史保姆递给他的。沈红江接过毛巾，擦着手和脸，对史保姆说：“史娘，对不起，今晚我……”
史保姆的喉管好像立即有些哽咽，她说：“想不到，沈老师对你母亲这样……”
史保姆晚上躺在床上时，耳边还响沈红江吼叫着她“滚出去”的吼声，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悲伤的住事，想到伤心处就用被子盖着头又伤心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