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江抹了一把泪水，又重头看史娘给自己写的封信。
“红江，我亲爱的儿子：
也许我江红永远没有资格来当你的母亲。但是，请你原谅一个快要死的老妇人，她这一生经历过很多苦难；请你原谅这个女人，因为她即将离开人世，一个快死的妇人，你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那就是亲切地称呼一声：“我亲爱的儿子。”
沈红江看不下去了，泪水再次从眼眶里奔涌出来了。他紧闭着双眼，抑制着汹涌澎湃的情感，许久，沈红江才抹了一下眼睛，继续读了下去……
“红江，你不要再继续去寻找你的母亲了。我——你家里的保姆，一个名叫史娜的老妇人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不过，你家里这个保姆是不配做你的母亲，她只能做你家的保姆，她只有在下半辈子来到儿子家里当保姆，用生命的代价来为她的儿子努力工作。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向儿子赔罪，才能求得心理的平衡，才能在上帝面前赦免她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啊！”
沈红江的眼泪再次奔涌出来了，他心里在大声呼喊着：母亲，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呀，你给了我生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江儿，那一年，也就是说在你还在襁褓中时，就是我——你家里的保姆，也就是现在的史娜，当年的江红，无情地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弃了，使你成了世界上的孤儿。红江，你说，这个母亲是不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呢？”
沈红江又在心里喊叫道：不是，母亲，那是你不得不已的作为，儿子并不怨恨你啊，母亲……
“红江，我愿意跪在你的面前，向你——我亲爱的儿子谢罪。过去的江红，现在的史娜不佩做你的母亲。因为，在校长的眼里，你是一个优秀的教师；在妻子的眼里，你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在女儿的眼里，你又是一位受尊敬的父亲；在你的养父母的眼里，你又是一位为他们夫妇孝道、争气、夺冠的乖儿子。史娜要向全世界宣布：只有最优秀的女人才配做你的母亲……”
沈红江又在心里大声地说道：母亲，你不能太自责自己了。谁没有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茫茫然的时候呢？你也有曾经不太懂事的时候呀！
“红江，我愿意再说一遍：过去的江红，现在的史娜真的不配做你的母亲。我不配，真的不配呀！因为自己觉得不配，所以决定永远保守自己的秘密。但我看你那么辛苦地四处寻找自己的母亲，我不忍心让你在寻找母亲的路途上继续奔波劳累。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将真相告诉你，使你不再千里迢迢地奔走在寻找母亲的路途上……
沈红江此刻才想起，史娘在自己出门寻找母亲时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原来才是这么一回事。原来，那一幕感人至深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又让沈红江泪流满面。甚至是后悔莫及。当初自己怎么没有认真地再问一问呢？你真是个混蛋呀！
“红江，我也年轻过。因为阅历浅薄，追求虚荣浮华。那该死的虚荣是断送一个人良知与前途、是引诱一个人坠入万丈深渊的软刀子。年轻人生命中的最大障碍就是这个令人可怕的追求虚荣。虚荣能蒙闭年轻人的眼睛，使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当我明白这样的道理时，我已经付出了最为惨重的人生代价，这能怪谁呀？只能憎恶我曾经仰慕过的‘虚荣。’”
沈红江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他在思索史娘用血泪和生命换来的教训。
“红江，我因为追求虚荣浮华，所以后来就不务正业（我曾经是一位技术不错的车工），因为追求虚荣浮华，我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条路充满艰难险阻，这条路是荆棘丛生，我因此而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之路……追求浪漫的婚姻，追求完美的幸福生活自然是人的本能。但是，因为虚荣作怪，不切实际，自己很自然地掉进了他人为我设置的万丈深渊之中去了。我后悔，但后悔却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付出了血泪的代价，毁掉我这一生幸福生活的代价呀！”
沈红江的心再次被刀子在割一般，他可以想象到母亲当时是何等的痛不欲生，那一幕情景竟然像电影镜头一般在沈红江眼前晃动着……
“红江，我当然想到了死，也应该立即死去。我当然愿意死去，何必让世人唾弃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江红呢？但我最终没有死去。我决不是贪生怕死，那时候自己苟且偷安地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但我最终没有死去，那是因为你。我想我曾经无情地抛弃了自己的儿子，那是多么深重的罪孽。我要为儿子变牛变马，我要来给自己的儿子赔罪。不然，即使我就这样死去，心里委实不安啊！
沈红江的泪花又浸出了眼眶，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想着母亲欲死不能的凄惨景象自己也欲哭无泪。他抹了一把眼睛，继续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