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躺在按摩房的床上,微微闭着眼,最近肤色很差,最近几周一直坚持来做按摩,方才做了头摩和经络捏揉,感觉通体舒适,身躯不再那么沉重。心里也感觉舒畅多了。
正在她沉沉欲睡的时候,洪俊的电话来了。响到第七声,按摩美眉友情提醒:“阿姨,你的手机响了。”
“知道了。”六妹把电话放在耳边。她依旧闭目养神。
“六妹。”那曾经让他梦牵魂绕的声音又一次响在耳边。
六妹的眼角有东西软软的滚出来。
他知道逸飞没有考上,他是来安慰她的,她知道。前几天,他就打过几次电话,六妹都没有接。他发来短信,她没有回。他肯定是听六妹娘家人说了逸飞及吴文的情况。
他不打电话来,最近,她慢慢把悲伤淡忘了。儿子名落深山,老公即将成为盲人。
六妹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对洪俊还有牵挂,那些根深蒂固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原本以为已经彻底放下了,可是今天再次听到这个让她灵魂颤抖的声音时,六妹多么渴望扑在他的怀抱大哭一场啊。她需要释放。
她没有说几个音节。只是听着洪俊在电话里安慰着自己。
“恩,恩。”这是六妹仅有的语言。她不敢说话,一说肯定就要失声痛哭。
美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了。房间里另一张床上空着。这个房间里只有六妹一个人。
睁开眼,她默然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颤声说:
“有空再联系。我在做按摩。”
“好的。”她听到洪俊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
“等有空再联系。”她又补充了一句。她也不舍。
“好的,我等着。”洪俊等着六妹挂电话。六妹轻轻把电话挂了。
回家后,六妹一直没有给洪俊打电话。现在他们一家一直都住在老房子里。她每天面对的是儿子和老公,她没有心情给洪俊打电话。
秋凉的时候,新房装修竣工。六妹筹划着把客筹了。
这一天,六妹家来了好多客人。娘家的人也来了。大侄子一家子也和五姐还有远方的几个姐姐都来了。云云这次是单独来的,她悄悄耳语六妹:“老公很快就会提前释放了,所以现在开始自己要收敛一点。”
别的同学六妹都没有通知。如果逸飞考上大学,她会把所有该请来的人都请来的,只是搬进新房贺喜,六妹不想搞得那么排场。再说现在吴文眼睛不好。六妹的心情始终是阴晴不定的,她不想让更多熟悉她的人来替她惋惜和难过。
一行人吃好喝好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六妹想起以前开超市那么多亲亲友友、街坊邻居、少年同学来饭店庆祝自己开店的盛景已经不再,心情也今非昔比了。
打散之后,云云也赶魂似的开车走了。说老公很快就会出来了,最近在给儿子筹备婚礼,儿子才二十一,媳妇肚子里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得提前把婚事办了,还要找人托关系,办结婚证,办到办不到还不知道呢!
无论何时最亲的还是亲人啊!
大家都走了。只有家里人留下住宿。她们知道六妹需要安慰和开导。
夜里,也不知道他们姐妹几个说到何时才睡觉的。
早晨醒来,六妹的眼泡肿得跟核桃似的。昨夜又不知道掉了多少泪。
第二天,众姊妹们也都回家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谁不想回自己的家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如今条件好了,哪家子不是高楼大厦啊!
六妹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扛,别人只能安慰你,所有的白天黑夜的日子还得自己熬。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在黑暗里生存的痛苦和不幸。
最近,六妹着了凉,总是不停的咳嗽。吃了很多药也没见好。
这天,六妹在西大街收拾楼上楼下杂七杂八的衣服和货物,超市不开了。房屋暂且也没有出租出去。六妹酝酿着如果这里的房子不出租的话,就想着把它卖掉。她想到搬到市区住之后还是要做生意的。儿子不久就去当兵了,一走了,自己也没啥事了。老公的病已经定型,只能维持,自己总不能把一辈子的青春都奉献给他吧。
六妹在楼上擦擦洗洗。她推开久闭的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吹进来,外面是九月的天空了,天真高、真蓝啊,一朵朵飘逸的云像白色的浪花。
可是一经风吹,六妹就不停的咳嗽起来,咳嗽了好久才坐下来安安神。她也无心去欣赏秋天的天空了。她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以前吴文在这里和那些妖精打牌的情景来,“可是他现在再也不能陪人家打牌了。”六妹居然怀念起从前的日子。那个时候他的眼睛虽然视力差些,虽然不学好,但还是能够陪妖精们打牌,还能自己照顾自己啊!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楼上忽然响起来了,六妹预感到又要发生什么。打电话来的是陆老太。她语言急促:
“六妹……快点回来……送老爸去医院,他不省人事了……”
“怎么回事?”
“他爬矮墙上摘丝瓜,说要给我们带到市区去吃。可是他没站稳,我带着孩子站在一边,孩子要摘花,我就去摘花给孩子,还没留意,他从凳子上直愣愣倒了下来。”
“好的,这就回去。”六妹知道公公血压高,不能摔跟头。
下楼,开车,回家,载公公去医院。六妹头脑里一片清晰。祸不单行。人不会总走好运,也许人生下来时不平等,但是上帝却会平等的对待来到世间的每一个人。你拥有智慧也许就缺少美貌,你拥有爱情也许就缺少财富。你拥有这样或许就缺少那样。前几年自己做生意一直是顺风顺水,六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走背运的日子已到来了。
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要不然就会留下后遗症——半身不遂。做CT、验血、输血、输液、逸飞和六妹把抢救的小车子推上又推下。忙得团团转。谢天谢地,六妹悬着一颗心终于着落了。公公除了血压高,这么多年,身体一直很硬朗。有公公在还能帮助自己照顾吴文。
弟弟家两口子、大姑子接到电话后迅速赶过来了,要不然够六妹和逸飞受的。秦丽夫妇他们随后也赶到了。吴文老爹床边围满了人。到晚上病情稳定了一些,吴文老爹赶忙对六妹说:
“你回家看看吴文。现在我没啥了,他一个人呆在家里肯定会着急的。这里你弟弟和弟媳留下照顾我就行了。”
大姑子也主动留了下来。逸飞也不肯回去。
六妹说:“也好吧,这阵子,他脾气刚好一点。不要这么一闹,又犯病。那我回去了。麻烦你们了。”
“这叫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弟媳说,“这么多年,老爸一直呆在你家,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生病理应我们在这里伺候啊!”
六妹也没有再多客套,她想:那个人一定在家里把眼睁灯盏大,等着她回去。
他又吩咐陆老太和医生他们一道回市区,上次六妹家筹办房宴,他们一起回来直到今天还没有回去。老爹催陆老太和他们一起走:
“你也和他们一起去,孩子要人带。我这里有儿子、闺女、孙子足够了。都是为了下一代。你一定要把他们的孩子带好。”
六妹和医生一家子一起进了电梯,六妹在电梯里逗着他们的孩子玩,并询问他们一家子最近的生活情况。
一会儿,出了电梯,他们各自挥手拜拜!
人生所有的相聚是不是都为了别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