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坚信，他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因此，今天被请过来的诸位，有义务配合帝国进行甄别。”眼镜鬼子一挥手，十几个鬼子依次给众人发放纸笔。
“请把诸位和庞向伟接触的情况如实的写出来。素不相识的，就把昨天的行程，什么时候？在哪儿？干了些什么？接触了谁？统统写清楚。请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忠心帝国的朋友。”眼镜鬼子来回的踱着步，用力的喊着：“我知道，有人心存侥幸，不过没关系，大家耐心等待两个小时，到时候无关人员自然可以离开！”
什么意思？凌云边写边想，自己已经圆好了，白如风那儿绝不会出问题，安排的几个证人都是心腹，就连歌女小倩都见过面了，两个小时，难道还有一个阴谋在进行？是谁还没有被抓住？熊若昭和庞向伟是什么关系？熊若昭盯了川岛那么久，难道都是这个人的消息？
凌云刷刷的很快写完了一张纸，一个鬼子过来收了，把他带到了一个休息室。
“请您耐心等候，可以喝点茶吃点东西，很快就可以回去了。”鬼子倒是彬彬有礼。
凌云回顾自己一天来的行动细节，想起眼镜鬼子没有提到火车的情况，嗯，自己也装作不知道就好，就算鬼子去核实，自己这里绝对滴水不漏。
陆续的又进来几个人，凌云都不认识。
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消息特别灵通，其余几个人都围着他听故事。
“这个庞向伟啊，真是深藏不露，连我都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他自己，绝对不会暴露的。真厉害啊，平常笑呵呵的，对人也是有求必应的，竟然是共产党的人。”
“什么？不是重庆的人？”
“要不说呢？他是自己主动暴露的。记得之前的那个古明吗？就是被章水根打死的那个，一共出卖了三个共.党.分子，两个被审死了，结果啊，范处长派了个高手，伪装成其中一个，竟然成功打入了，后来......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这时候又进来几个人，这个人死活不讲了。
凌云表面装作打瞌睡，心里却震惊无比：主动暴露？肯定是为了掩护什么更高级的人物或者情报。怎么是共产党？熊若昭怎么看也不像啊？难道，在76号还有一个共产党的人？他自知暴露，用自己的生命向伙伴示警？
几个人听得心痒，非要这个人继续讲。哪知道这个人怎么也不肯开口，还一个劲儿的说要犯纪律了大家都得吃枪子儿。
谁知道是不是诈谁呢？这种招数日本人玩的太多了，凌云不屑一顾。
不对，这个人说的一点最起码是真的，冒充死去的人混入共产党内部的有可能是那个山本义男。
对，这个人很危险，怪不得最近销声匿迹了，很有可能是他发现了庞向伟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庞向伟发现了他是冒充的。
庞向伟到底是什么人？他的主动暴露和川岛芳子有什么联系呢？
休息室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一个人搭理凌云，他感觉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偷窥自己，这就是一个集体设的局。
两个小时过去了，眼镜鬼子似乎一无所获，他所说的消息也没有传过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重新被带回了会议室。眼镜鬼子来回的踱着步，似乎还在耐心的等待。
终于，一个鬼子宪兵匆匆进来，对着眼镜鬼子耳语了几句，两个人一起出去了。剩下满屋子的人，包括南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上午过去了，眼镜鬼子都没有回来，众人饿的肚子咕咕叫，牢骚四起。
凌云心里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小鬼子不像是演戏，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了下午三点，全体人员终于可以自由活动，眼镜鬼子也没有露面。
众人满腹牢骚，乱哄哄的退场了。
一个声音说：“这位怎么没回来啊？”
“你说满田中佐？肯定是去抓人了吧？”
“把我们都关起来什么意思？”
“肯定是好事啊，你都不在场，抓不到也不能怨你啊！”
几声哄笑：“你是不是心虚啊？”
“切，别胡说啊。这种玩笑不能开，老子手里好几条共产党的命，要说心虚也是你，你抓住过共产党一根毛吗？”
这是一场针对地下党的大规模抓捕活动，山本义男真有这么厉害？一个单线的边缘交通员，能摸出什么大鱼？难道庞向伟的上线也被诱捕了？
凌云回到队里，看到队员们都呆坐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姜秘书呢？”
崔翰低声说：“队长，出事了，姜秘书死了，她竟然是共产党！”
“什么？”凌云被雷的外焦里嫩：“你说姜秀丽是共产党？不可能吧？她干什么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崔秀丽可是南田的人。她竟然能成了共产党？她那个样儿，干得了什么？
“怎么死的？”凌云奇怪极了。
“我们不是太清楚。”崔翰看了看大家：“听说崔秘书在刑讯室直接开枪把一个共产党打死，然后她开枪自杀了。”
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毫无疑问。如果是这样，崔秀丽肯定是为了灭口，想想这个人以往风骚不羁口无遮拦的样子，谁会把她和共产党联系到一起？偏偏会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灭口，她怎么可能暴露？凌云陷入沉思，似乎这个女人每次的随口一说，都是在故意给自己泄露情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凌云想起体检那天，崔秀丽不正常的表现，恐怕她那时候就做好掩护自己的准备了吧？她迟迟不回来，恐怕是在用特殊的方法和外面沟通。
这是个真正的英雄，一个为了信仰甘愿牺牲自己的人，无名也无利，不会有人记得她。凌云心里不由的肃然起敬，自己还曾经吃过她无数的豆腐，却看不出一点点个人的情绪，她为了革命，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这个勇敢的女人，用宝贵的生命，为自己上了最后一课。
收拾起内心的悲伤，凌云漠然的问：“她的东西呢？检查了吗？”
“都被特高课的人拿走了。”
“那你们怎么回事？”
“队长，前一段时间章水根刚出事，这崔秘书也......您又不在，我们都是新来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崔翰一脸的苦不堪言。
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自己的下属，为什么没有人过来找自己呢？难道被南田压住了？凌云也是满腹疑云。
直到下班时间，凌云都没有等到南田的传召。看着垂头丧气的队员们，他决定带着这些人去喝酒，他的内心也是极度的压抑。
“队长你这么爱喝酒，为什么我们不开一个酒吧做观察站呢？”开车的崔翰问道。
“你从哪知道我特别爱喝酒？”凌云奇怪了。
“嗨，这谁不知道啊？您哪天来上班不是满身酒气？”崔翰打着哈哈说道：“还有这车里？酒香味十足啊！哎队长，这辆车好像不是之前的那辆吧？还是这里程表调过了？”
“哦，这是朋友的，昨晚喝多了，钥匙拿错了。我俩一起买的，无所谓，也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呢，您这位朋友开车可真不爱惜，才跑了两百公里，看的跟两千公里似的。”崔翰似乎羡慕的说道：“肯定是个有钱人。”
“是的，很有钱。”凌云有点无语，崔翰对这车最熟悉，也许这样最好，万一调了里程表被看出来更难解释，这旧做的着实太简单了，时间紧，也算难为白如风了。
在自己家附近找了个小馆子，凌云带着队员们大吃大喝了一顿，或许是提升了士气，或许是拉近了距离，大家无话不说了起来。
宋敬祖是这些人里年龄最大的，过了年就25了，人脉也比较广，他之前是警署的一名警长，在法租界干过一年的警员，现在还和上海的少量法国人有联系。据他说，列强虽然被鬼子打跑了，但由于日本人顾不上管，以前的各个租界里还住着不少外国人，只有邮局、电话局和发电站被日军完全接管了，其余的许多民生部门基本还是以外国人为主，比如公用局、电车公司等。
这个宋敬祖有个叔叔在日租界干警员，据他说日本侨民有一部分人是反战的，前几天不知怎的突然开始加班协助鬼子查日奸，昨天也没有回来，只是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宋敬祖端着酒叹道：“这日本人连自己人都查的很严，听说昨天抓了十几个呢，都打的不成人形了，据说日本人里面也有共产党。”
“不可能吧？”崔翰奇怪道：“这共产党还能把日本人发展成抗日分子？肯定是搞内部斗争吧！太离谱了。”
“你懂什么呀！”宋敬祖喝了一口：“不是咱们国家的共产党，是老毛子的共产党。”
凌云心里又是一沉，虞鹏飞安全吗？他在日侨区养伤，这要是被出卖了，共产党在上海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弄不好全部完蛋了。
又聊了几句，崔翰问道：“队长，咱们往后怎么干啊？这成天人心惶惶的。”
“是啊是啊！”队员们纷纷附和。
“大家多心了，章水根和姜秀丽两个人是别人给我们派来的，他们现在都出问题了，你们都是新人，咱们队别提多纯洁了，没事，明天照常上班就行了，别担心没事干，我还担心事多的干不完呐！”凌云端起酒：“我这个人，大家以后就知道了，干了这杯酒，都回家休息。”
干！队员们纷纷一饮而尽，这个队长确实不错，最起码不骂人、没架子，做事大气、花钱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