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落梳妆,金粉雅黛与天眉长娥相仿。银月眼影,美在无暇的颜上。玉臂轻拖,雍容华贵的金锦镯裳,在清澈如镜的云湖之中,也会流出灵动的火玉同色。炎落望着湖镜中的倒影,此时,火精世界的芸芸众生也注视着跪在云间的颜落,他身着殷颜圣字爵位,最为庄重典雅的礼服,向着为她祈福加持的火精众生长长叩首,众生还礼,她又转过身子,向着师尊的日盏亭,大哥的星伦宫,弟弟的火燃殿方向深深一揖。
赤帝帝尊此时正在云湖垂钓,享受半日悠闲,弟弟祝熬在寝殿内呼呼大睡,而大哥芳实早已急急驾云而去。因此参加的只有火精众生。侍爵,卫爵若干仙众。师尊和手足兄弟均未参加,因为这是炎落感谢众生的救命之恩的****,所以反而不适合亲人们来这里,客气而俗套。
众生眼中的炎落,终于又是曾经的,美艳群芳,热情奔放的六世殷颜炎落仙子。可是别人哪知,她是从转生命线上,压线而返。
彼时救命仙丹刚到,赤帝尊师跌跌撞撞,跑进了门,也不知他有多少日夜未合眼,早已经虚弱不堪。火灵圣君,火精燃天服下丹药之后,三魂七魄渐渐平稳返回丹田,泥丸宫。可是炎落确把丹丸都呕了出来。这时两具烛火棺破门而入!疾入风雷的奔向炎落身体,接引走她的身魂。千钧一发之间,大哥季芳实用身体和双臂挡住了烛火棺,老师赤帝用自身的血脉为药引,强行的把剩下的丹药压入炎落体内。
烛火棺是天祖女娲,以玄妙材质,凌厉阴阳术法炼制许久方成。为了防止天人众生在寿终正寝时,贪恋仙族福报不忍离去转世,所以天祖又给烛火棺加上了更加强大炙热的天火心岩。炎落不知,大哥是如何忍受那根本无法抗拒的热度,但是他做到了。当炎落醒来时,庄严持重的赤帝,老泪纵横,喜极而泣。弟弟跳起了礼辞舞,兄长站在云端纵声长笑!
当炎落渐好,能起身靠着床榻时,看见地上有红色的衣角碎片,聚起了小小的一捧,似乎就是为了让她所见一样,转瞬间衣片中丝绸样的料子,就被她寝殿内的掌灯明火,层层的焚尽,不留一丝烟尘,仿佛这些衣片,重来都不曾存在过。
炎落擦拭着记忆的心窗,窗棱中挂起的每一副故事,都是完美而暖心的,可是窗棱的中心,却是一卷残缺的图画,画中的饰物,点缀很少,醇厚的甜酒,烈焰发饰,仗剑踏歌的男子,和一座刻着“爱”字的长门。
不想了,不想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住这样的画面,反复的冥想,就会阵阵的头痛。大病初愈,禁不起在折腾了,不然就太对不起舍命相救的老师和兄长。
炎落恢复的很快,到现在举行感恩火精众生祈福的****时,已经差不多完全康复。火精天人众生的至善意念,加持,补润着六世殷颜。镇世的仙兽,磐麟,磐凰,也在天际中锦瑟合鸣。漪漪福光普照众生。
芥子须弥之间,眼前略微熟念的盛景与心海中,情根相邻的海市,影绰相合,炎落心中悠悠的莫名一叹:“七世,我不会忘了你!”她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不为人,不为己。似乎只为记住这些字,重复了千万遍苦涩练习,可是念在心中,甘之如饴。
季芳实御空飞行,麟叶草药剂覆满了双臂,但他却没有皱起一丝眉角,这位刚毅果决的男子,是云淡风轻的凌然和至情至性的脾性错落的统一,他不是完人,亦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主。
圣君的信仰,只是个“爱”字。为了妹妹,不惜以仙家天寿,甚至是性命拼死与烛火棺相抗。双臂尽火,依旧勇往直前。为了兄长风儒叶的重托,与妻子燃玉仙子,保护清寒,放弃天人福禄在凡世默默无闻近二十年,全朋友手足盟誓。
圣君的爱洒脱而纯粹。和风细雨,却处处润心,虽然此时他双臂焚伤,但他还是想着师尊担忧妹妹的话语:芳实本以为尊师的药剂逼出了炎落手心中,藏着的催命的红色衣片,妹妹就会无碍。炎落似乎也忘却了让她痛苦的记忆和执着的坚持。
师尊却道破了天机,记忆是任何仙,神都无法断灭的。他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活在没有时空的仙域,只能经历,不能辗转。
清寒仔细的检查了下自己的真魂之体,被所谓的“无法消受的昙藤鞭”留下的磨绉痕迹,有些痛痒。很像在凡世,被蚊虫叮咬之后的感觉。他回想着既然自己没有什大碍,为什么昙花的一鞭之力,会让自己飞出那么远。而且就在那一鞭之间,左目中的昙花深处,是位女子的身影。长发如飞瀑流溪,难以正视其中所蕴的,似流星逐月的晶亮。水袖,云杉无风自浮与神女飞天相类,出尘,飘逸。最为奇异的是女子心房所在,一枚如枫叶大小的“安”字。
绽放出朝阳状的晨晖,更使清寒无法直视她的容妆。只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但是清寒感觉左眸,那一眼的凝视似乎过了好久,所以他才能记住全部的细节,和她胸前妖艳的“安”字。
叔叔曾经说过十方仙界使用的字体,就是尘世的繁体字。简体字对仙族来讲是不能称之为字的,仙家认为字亦如人,如果人身魂缺失,六根残简,人就已不复在,只能是阴灵游魂,鬼畜牺牲。所以清寒想着那简体的安字,为何会堂而皇之在仙族身上招摇,这是很让人费解的,就如凡世的好女子,怎能和阉邪之辈共接连理呢。
清寒下意识就把昙花,归于好女子类,奇快的忘却了刚刚还有些耿耿于怀的一鞭之仇。也许是感谢昙花没有继续的对他诘难,还是为了左眸中,匆匆而过的栏栅之影。
叔叔已经迟了很久,朝歌玉台上也渐渐清冷,视野愈渐开阔。清寒百无聊赖,绕着玉台,溜着步子。
当他踏上玉台东涯望天一侧时,深红的石岩,矗在东首。雾气此时有些四散,清寒才注意到那巨大的石岩。石岩的中心是醒目的二字,“子牙”。
“如此冒犯本姑娘!还害的我听不到,子牙天岩说故事!”
昙花“声泪俱下”的控诉,仿佛依旧历历在目。清寒马上起了好奇,心中叹道:原来这就是“子牙天岩”石头也能说故事?马上内心立刻就对峙出了另一个声音:昙花都能说女声……
清寒双手抚上天岩表面,暖如温泉的热感直入心脾,很是舒服。
“小仙家,你要听什么故事呀……”
清寒吓了一跳,其实说话的声音并不突兀,很是慈蔼。但清寒不知为何双手抚上岩石的瞬间内心就极度的静谧安逸。所以轻轻一吓,也是肉跳心惊。
鹤发长髯的老者,从天岩后面现身而出。走到清寒面前,打量着他三翻后,郎声笑道:“小仙家,心境不错。这么快就能见到灵化的本我,难得,难得。说吧,想听什么故事,老夫我的故事,可是相当的不同凡响!”老头洋洋自得。
清寒却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老者,他本以为所谓子牙天岩说故事,会像昙花一样,是巨石开嘴,娓娓道来。
可是哪不成想,眼前的真人……清寒头脑忽然有些晕撞,他莫名其妙的说道:“爷爷您贵姓……”
这回轮到老头目瞪口呆了,听他说过故事的人灿如星海。但却是头一遭,被这么问。还好,老者阅历甚厚,并未失态。他回道:“我叫姜尚,号子牙。称呼我子牙爷爷就好。”
“噢,是江爷爷。”
“啊?不。对。也可以这么叫。”
老头有些郁闷,这孩子怎么不按套路回话啊。
每次老者现出灵化本身,有幸听他讲故事的仙家,无不虔诚恭敬,甚至是痛哭流涕加感恩戴德。可是眼前这位小仙家似乎他从来都未听过自己子牙天岩的名号。
子牙天岩游历三界,从不在固定居所,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得见他一面的仙族必是福缘深厚,听他一讲更是得三生修福。
此时子牙爷爷眼前的小仙家面部神情十分丰富,先是迷茫,后是困惑,最后终于是老者有些熟悉的惊喜神态。子牙爷爷忽然感觉十分的受用!
清寒大声的问道:“您是古代的姜太公,姜子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