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临港码头。
阴风飒飒,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几具斧头帮帮众和一些无辜百姓的尸体。尸体上那一条条长长的刀伤,揭示了那群残暴凶手的真实身份。
五个倭寇偷袭码头得手,向着不远处的黄鹿镇进发。这条路线早已不是第一次来了,因此他们对这里十分熟悉。先头部队已经埋伏在黄鹿镇中,只等他们一到,里应外合将镇民屠杀殆尽,那这个月的吃喝就又不愁了。
正当他们信心满满地前进的时候,被远处赶来的一个日本武士拦住了去路。
那武士身材中等偏上,眉宇间露出一股英气,毫不掩饰对这群倭寇的愤怒与鄙视。他握紧了配在腰间的宝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杀气。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落魄小子矢野御兵卫。”
“快让开,我们萨摩武士,没有时间和你这足利家走狗多啰嗦。”
矢野御兵卫并没有让开,而是冷冷地说道:“你们这群残暴的野兽,不配称自己为武士。”
他的话激起了众倭寇的愤怒:“混账,你说什么?”
“你这小子,上个月乘了我们的船来到这里,却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龟田君,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家伙坐船到这里,不是来发财的,而是来学汉语,学中原剑法的。”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到底是多傻的人,才会有这么蠢的想法?”
“犬山君说的正是。我们日本刀法,博大精深,举世无敌。新阴流、香取神道流、居合斋拔刀流,哪一个不是把支那人杀得屁滚尿流?你却偏要去学什么中原剑法?”
矢野御兵卫并没有理会:“无论如何,今日你们必须对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随我去这里的六扇门领罪吧。”
“胡言乱语!臭小子,看在你也是天皇子民的份上,今日我饶你不死,识相的赶紧给大爷滚开,不要耽误我们去发财。”
“龟田,看来你们是执迷不悟了。”矢野御兵卫缓缓地拔出了他的武器。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给我杀了他!”
倭刀对倭刀,武士战武士。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五招已过,最后一个倭寇也倒在了矢野御兵卫的刀下。
一人一刀,总共五招,没有一刀多余,没有一招浪费,只留下五道短而深的刀痕。
他将刀收入刀鞘中,正准备离开,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施展轻功疾驰而来。
“明谛,你不是让我在这里等祝还真回来吗,为什么忽然要出海?”
说话者身材魁梧,皮肤白皙,容貌俊朗。他身着黑色战甲,紧紧跟随在明谛身后,乃是明谛的贴身侍卫浪晨。
但他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却无人知晓。
“事情发生了变化。祝还真遭遇海难,此刻正在太公岛。情况危急,我们必须马上救他回来。”
两人很快来到了码头边,发现了矢野御兵卫和这一地的死尸,立即警觉了起来。
确认过眼神,浪晨锁定了怼的人,他大喝一声:“杀人偿命,该死的倭寇,看拳!”
他双手上立即出现了一对熔岩拳套。这对拳套燃起熊熊火焰,猛烈如岩浆一般,光芒万丈,耀眼不可逼视。浪晨蓄起全身的气劲,迅捷如一道闪电,猛地朝对方打了一拳。
矢野御兵卫急忙将刀一横,“框”地一声挡住了这一拳,但铁拳猛烈的力道,足足将他一路推出了十米开外。
转眼间,两人已试探了十招。浪晨看到对方眼中并无杀气,反而是一片平静,心下生疑,更令他惊奇的是,这名东瀛武士并没有和自己拼命的意思,每一招都在防守和退让。
此时,明谛手中的火球早已就绪,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发出,支援浪晨。
二十招过后,矢野御兵卫突然跳出圈外,将刀插在地面上。
“桥到嘛太!请……请听我……解释……”矢野御兵卫竟然会说汉语,虽然不流利。
浪晨停了下来:“你……竟然会说中国话?”
“是,但是只会……一点点。”
“我问你,地上这些人,可是你杀的么?”
“有些是……有些,不是。”
“少给我耍嘴皮子,赶快从实招来。”
矢野御兵卫指了指五个倭寇的尸体:“这些人……是我杀的。”
两人有些吃惊。
“那后面那些呢?”明谛问。
“那些……真的不是我杀的。”
矢野御兵卫的眼神清澈诚恳,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明谛暗自施展慧眼查看,发现斧头帮弟子的刀伤长而浅,而那五个倭寇身上的却是短而深,种种迹象表明,两批人似乎并非死于一人之手。
“要让我们相信你,除非你能向我们证明。”
“如何证明?”
明谛指向海面:“把那一艘船上的倭寇杀掉。”
矢野御兵卫转向海面,果然看到了一艘倭船朝码头急速驶来。他上前几步站定,等待着船上的人下船。
船上的九个倭寇见码头边有人,很是吃惊,他们下船之后,迅速一字排开。
“矢野御兵卫,这里发生了什么?”带头一倭寇上前一步质问道。
“龟田他们,乃是被我所杀。”矢野御兵卫毫不掩饰。
“你……”第二批倭寇全都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叛国贼,为什么勾结这两个支那人,杀害自己的同胞?”
“住口!你们这群无耻的强盗,不配称为我的同胞,”矢野御兵卫义愤填膺,“想活命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倭寇一拥而上,朝着矢野御兵卫挥刀砍去。
多说已无益。
矢野御兵卫的刀身恍若月光,一闪而过,除了带头那倭寇外,其余人顿时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纷纷倒地,连喊的声音都没有。
“你……你会月影……”带头那人慌不择路,转身向海里逃跑,双脚“啪啪啪”地踩进水中。
矢野御兵卫左脚后撤一步,将刀斜里一砍,一道亮光朝那倭寇飞去,后者当即倒在海面上,一动不动。
“好一招浮舟!”明谛暗自赞道。他看了看这九个倭寇中招的刀痕,发现和之前那批是一样的,“看来之前那群倭寇,确实是他所杀。”
“我并不想用他们的性命来换取你们的信任,”矢野御兵卫说道,“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令我不齿。他们不配被称为武士。”
“你叫什么名字?”明谛问。
“矢野御兵卫。”
“既然你不是来打家劫舍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我来此,是为了学中土武林的剑法。”
“学中国剑法?”浪晨问道,“我看你的新阴流刀法已经登峰造极,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来学中国剑法?”
“武术的提升,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永远没有止境。而且,我从小就对中国的剑术,很感兴趣。”
“既然如此,我推荐你去一个地方。在惠南城东北处的南中山上,有一个南中剑派。他们的陷仙、诛仙、绝仙、灭仙四大剑法,是南汇府中的剑法正宗。”
“多谢兄台指点。”说完,矢野取下腰间的宝刀,走到明谛身边,“这把是……足利义辉将军生前所收藏的宝刀,童子切。请收下!”
他把刀递给明谛。
明谛一愣:“你我素昧平生,怎可收你如此宝物?”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我想把这把刀,送给你。请收下!”
明谛接过了童子切。由于之前矢野出招速度太快,使得明谛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端详这把二尺六寸的宝刀。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收了你的礼物,我也有一样东西要赠送给你。”
明谛手中发出光亮,召唤出了一柄桃木剑。
“这把青风剑,是小时候我外公为我所刻。你到了南中剑派,只要拿着这把剑,报我舅舅方真人的名字,他们就一定会收你学艺。”
“多谢!”矢野御兵卫接过青风剑,“那么在下也该告辞了,请!”
矢野御兵卫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些什么,转身说道:“对了,刚才那些人说,他们准备进攻一个叫黄鹿镇的地方。”
明谛点点头:“我知道了。”
矢野走后,浪晨说道:“明谛,看来你对倭人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了啊。”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以前的你,最讨厌蒙古人、倭人这些外族人了。”
“我一直如此,从未改变过。”
“但是今天你却和一个倭人互换了礼物。”浪晨有些不解,“难道不是想和他做朋友?”
“非也,”明谛摇摇头,“这把剑被我施过法术,无论它在何处,我都能够感应到它。”
“厉害了,原来你是想用这把武器来监视他?”
“不错,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倭人。”明谛说,“而且这是一把木剑。除非他修炼到‘木剑’的境界,否则就很难用它来杀人。并且,可以化去这些倭人武士的戾气。”
“那他刚才说的,有倭寇进攻黄鹿镇的事,你相信吗?”
明谛陷入沉思:“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召唤出一团白光,那团白光很快变化成一直白鸽,落在他的手上。明谛在白鸽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后,白鸽便向空中飞去。
“我有个义弟,在黄鹿镇六扇门里当差。我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做好警戒工作。”
“那我们现在就抓紧时间,立即上船吧。”浪晨说完,看了看码头,一共有两艘日本帆船和一艘中国帆船,正是华昌。
“我们上哪艘?”
“当然是那艘斧头帮为我们准备的船,”明谛说道,“我可不太想坐倭船。”
两人施展轻功上了华昌后,浪晨收起了船锚,朝着大海的方向缓慢东进。
明谛默念咒语,身体周围气流急速地窜动着,海面上顿时狂风骤起,刮起了一股猛烈的西风,吹得船帆猎猎作响。洋流的方向似乎也起了变化,和西风一起,拼命将这艘船朝着东方推进。
浪晨说道:“这速度,爽得跟游艇一样!”
明谛一脸疑惑:“跟什么一样?”
浪晨似乎觉得有些失言,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没过多久,他们的左前方和右前方分别出现了两艘倭船,拦住他们去路。
“没想到他们还有后续部队。”明谛说道。
浪晨双眼发光:“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四艘倭船收起船帆,将船身横了过来,侧舷的火炮已经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后齐射华昌。
明谛加大了风力,使华昌以更快的速度接近左侧敌舰。
“轰”地几声巨响,对面四艘船朝他们各发了五颗炮弹!
“杀过去!”明谛大喊一声,收了法力,施展轻功朝最左边那艘敌舰纵身飞去。当他和浪晨刚刚起身的时候,华昌号就被那二十颗炮弹轰成了碎片!
明谛在空中施展火咒,几个火球朝对方那艘倭船飞射过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落在甲板上的火焰威力十分有限,并且连那星星点点的小火焰,都被提着水桶迅速赶过来的倭寇扑灭了。
“不好,明谛被针对了!”浪晨暗自吃惊,“那这下就看我的了。”
只听“刷”地一声,浪晨身后展开了一对黑色的钢铁翅膀,他扇了两下飞到高空,猛地俯冲,“啪”地一声落在敌舰正中央。
倭寇毫无防备,被他震飞了出去。他挥起拳头“轰”地一下,整艘船竟被他打穿,几米高的水柱从洞里喷了出来。
“疼疼疼!”浪晨大声喊痛,原来他一时心急,忘记将熔岩拳套召唤出来了,右手顿时肿了起来。
再一看,这船的外皮是层铁甲,看来这是艘铁甲船。
他急忙将“熔岩”召唤到手上,对着船补了一拳,刹那间,这艘倭船竟和中了二十颗火炮的华昌一般,粉粹成了片片残渣!
“干得漂亮!”明谛赞叹了一句,和他一起朝着第二艘敌舰飞跃而去。
一阵枪声响起,那是第二艘敌舰上的倭寇排成一字,举起火枪朝两人射击。
浪晨闪躲不及,肩膀一阵疼痛,中了一颗子弹。不过由于他穿着铁甲,这子弹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明谛见状,喊道:“躲在我身后!”
他让浪晨放慢速度,自己架起一道真气盾挡住子弹来掩护浪晨。
浪晨忍住疼痛,扑打双翅,在空中挣扎着向前,成功降落在第二艘敌舰上。他使尽浑身之力,右拳如同有千钧之力一般,猛地锤向甲板。
第二艘敌舰应声粉碎。浪晨铁拳的力道如同炮弹溅射起来的碎片,将船上的倭寇震得非死即残。
他怒吼一声,准备如法炮制,朝着右边那两艘船进发!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两艘船已经再次调整好角度,用侧舷对准了他们,并且已然发出了火炮!
十门火炮同时响起!十颗火炮在明谛的真气盾前炸响!
火炮的威力毕竟和洋枪无法同日而语,明谛的真气盾瞬间被炸开,炮弹残余的碎片打在两人身上,止住了他们前进的趋势,将他们击落在水中!
浪晨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但落入水中之后,身着铁甲的他顿时动弹不得,翅膀在水中起不了作用!
“不好,没被炮弹打死,却要被淹死了!”
他挣扎着想向上游,却并没有显著效果,眼看一口气就快提不上来了。
“对了,只要十秒内不受到攻击,我就可以一键换装,把这身盔甲脱下来。应该还剩五秒左右了。”浪晨开始倒数,“五、四、三……”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倭寇开始对着水中开火,企图将他打死在水中,眼看子弹就要将他击中。
只见明谛“嗖”地一下,从远处游了过来,架起真气盾挡在他面前。
“完美!”浪晨心中一阵欢呼,突然身上的盔甲和翅膀全部消失不见,赤条条地裸着上身,强壮又白皙的肌肉暴露在水中,简直就是“浪里白条”再世。
他挥起铁拳,转过身猛打一拳,身体立即因为反作用力朝倭寇两艘船的方向弹了过去。他刚一露头换口气,船上的倭寇便用洋枪弓箭朝着水面一顿招呼,吓得他立即缩回水里,游到船底躲了起来。
“卧槽,火力压制?这下怎么搞?”
他看了看船底,顿时来了主意。“对了,为什么一定要从上面走?”他蓄起浑身气力,一拳击打在船底,顺势冲出水面,“轰”地一声,将整艘铁甲船贯穿!
船只被四散的气劲击碎,顿时裂了开来,船上的倭寇们也当场被余劲震死。
浪晨缓缓降落,稳稳站在一块甲板碎片上。明谛也从海里跳了出来,落在他不远处的一块甲板上。
“怎么样,明谛,我的铁拳威力如何?”
明谛笑了笑,伸出了大拇指。他看了看赤条条的浪晨,疑惑地问:“你盔甲呢?”
“刚才……刚才脱掉了。”
明谛暗想:前一秒看还是全副武装,怎么就突然脱得这么干净?
“你等着,看我把最后一艘船给灭了!”浪晨挥了挥拳头,跳进海里故技重施。
“浪晨,等一等!”明谛想起了什么,试图叫住浪晨,但后者已然冲入水中,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艘铁甲船的船底,再次从水中将船一击击穿!
海面回复到了原有的平静。
浪晨游到明谛身旁,得意地说道:“统统搞定!”
明谛说道:“的确是都搞定了,但是我现在要怎么去太公岛呢?”
浪晨这才想起华昌号已经被击沉了。“这……刚才应该把最后一艘船留下的。明谛,你怎么不叫住我呢?”
“我叫过了,但是你已经下海冲过去了。”
“哎……这……是我上头了,上头了。”
明谛朝四周张望着,看中了一块较长的甲板碎片。他施展轻功跳了过去,落在那块甲板上。“就这块吧。”
“明谛,你该不会是……要玩冲浪吧?”
“什么是冲浪?”
“冲浪就是……就是……”
明谛见他解释不清,便开始默念咒语,洋流再一次朝东面涌动了起来。他将内力聚集在双脚,甲板顿时朝前方缓缓漂动了起来。
“有趣,有趣。”浪晨赞叹道。
“出发!”明谛呼喊一声,甲板立即快速向前滑行了起来。
浪晨召唤回铁甲,伸展出翅膀,飞到了明谛前方。
不一会儿,浪晨指着前方叫道:“看,陆地!”
太公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