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看到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不仅仅能够通过我们的肉眼去分析他或她的外貌,我们还能够通过精神、言语、眼神、动作甚至是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的吟唱声低沉厚重,还带着一种威严,这声音仿佛有一种能够穿透人心的魔力,把吟唱者对于天地万物的感知、困惑和疑问都一一拓印在了听闻者的脑海里,镌刻在了聆听者的骨髓中。
李宇浩如同着了魔一般,被这声音勾了过去,一步步的向祠堂迈去。李宇浩越走越近但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以至于李宇浩走到祠堂门口时耳边又恢复了那惊人的寂静。
祠堂不大,也很平凡,一砖一瓦都刻印着岁月的痕迹,一土一木都留下了时间的擦痕。祠堂门框之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用苍劲有力的楷书写着“无名”二字。历经岁月侵蚀显得有些斑驳的红木实门半开半掩着,似乎在等待尊贵的客人。李宇浩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木门,随着木门的打开,一阵尖利的“吱呀”声立刻打破了周围的静谧,甚至李宇浩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下了一跳。
“进来!”
这次响起的声音不像之前那般严肃,平凡的两个音节夹带着平静和温柔钻进了李宇浩的双耳之中。
李宇浩稍稍一怔,然后仔细地在庭院中端详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回到了前面关着门的大厅处,慢慢地迈开了自己的右脚。
李宇浩走上前去轻轻的推开大厅的木门。太阳光疯了一般的瞬间涌了进去,照在大厅当中一位中年人的身上。中年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干净、端正的五官与笔直挺拔的身材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尤显他的非同一般。
在打坐养神?李宇浩心里想着。
“修炼有多长时间了?”中年男子缓缓地张口。
“一个多月了吧,具体多少天我也不是很清楚……”李宇浩不知怎的,心里面对这个男子竟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情,那感觉好像是遇到天敌般的恐惧与谨慎,又好像是遇到神灵一般的恭敬与膜拜,几种感情交融在一起,错综复杂,难以言表。
中年人:“不错,一个月能到感灵,就算在我那个时代也称得上优秀了。不过想要作我的弟子可不是只要优秀就行了的。”
李宇浩:“……”
中年人:“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这句话你可听说过?”
李宇浩:“这是老子的《道德经》里的一个辩证观点,是说天下柔和刚是相辅相成的,柔非比刚弱,刚也非定胜柔,柔的表象虽然孱弱,但是它的力量确实无量的大。”
中年人:“那你知道天下至柔之物是什么吗?”
李宇浩:“这个问题我之前看书的时候也想过,至柔之物是我们的力量,我们的力量虽然无形,平时隐匿起来不为人所查,但是一旦力量起了作用,就算是再坚硬的东西也能毁灭。”
中年人看一脸坚定的李宇浩答微微一笑说道:“力量真的算是柔吗?”
中年男子不等李宇浩回答自己刚刚抛出的问题,就接着说道:“我当年也是这样回答的。当年一心追求力量的我在师傅发问时也是这样坚定不移的告诉了他我的答案,力量!”“但是力量不是柔啊,藏匿起来的不一定就是柔,它本来就是刚啊。”
李宇浩等了等,他想等中年男子回答这个问题,什么才是柔?但是李宇浩看着对面沉浸在回忆中的的男人并没有往下说的心思,李宇浩就提了提神低声问道:“前辈,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柔呢?”
中年男子收神回来看着李宇浩,“呵哧”一笑说道:“是你我的思想,思想才是天下至柔之物啊。”
李宇浩如遭雷击般的突然一震,思想?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吗?但是思想是什么呢?
中年人:“我要挑选的弟子不只是修炼资质好的人。想要继承我的衣钵,他的思想首先要与我相似,否则我的传承对他来说可是比毒药还要致命啊。”
言毕,李宇浩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请前辈检验!”
中年男子看着李宇浩摆了摆手说道:“不急,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他放弃了整个家族的继承权拜在一位大师门下修行。当小男孩修为有成时,他的师傅告诉他,想要突破自我就要放下一切羁绊。但是他发现自己即使放弃了家族的继承权,却仍无法放下自己的亲情。最后小男孩为了获得精纯的思想和极致的力量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背离家族,背离自己的亲人,至此之后小男孩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之后小男孩确实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自己的寿命极限被一次次的突破,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物是人非,孤零零地感受着世事沧桑。后来小男孩的师傅因为无法突破瓶颈而羽化飞升。在师傅走的那一天,小男孩心中的孤独再也无法压制,一切感情如洪水般喷涌而出,也是在那个时候,小男孩遇到了自己的爱人。但是可悲的是,小男孩的爱情比童话中演绎的还要脆弱,他爱情上遇到的阻力逼迫小男孩不得不再次变强。”
“这个小男孩是个幸运的孩子,上天再一次给他安排了一位师傅,但是作为代价,小男孩失去了自己的爱情。孤独和不安再一次冲击着这个脆弱的孩子的心灵。再后来,小男孩学会了忍耐,他慢慢地吞咽了所有人都无法下口的痛苦,忍受了所有人都无法直视的磨难,也正因此,小男孩变成了大男人,变成了所有世人都不能成为的大本领者。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乏味的度过时,他发现了新的天地,并且遇到了另外一个让自己深深爱着的人。但是他明白,他必须要割舍掉自己的情感,或许是因为自己要追求至强的力量,或许是因为他怕了。他很想忘掉她,但是她的身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永久永久的无法遗忘。因为忘不了她,他的修为也开始止步不前,再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人活着的意义:人活着不是为了成为力量和权力的容器,而是为了活着,为了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妙,为了体验人生的多彩,为了尝试奇幻的感情,为了品鉴五谷杂粮的味道。”
“但是生活往往比想象来的残酷:正当你满怀喜悦地憧憬美好的未来的时候,现实往往会泼你一脸的冷水。而对于小男孩来说,这冷水就是女孩的父亲,她的父亲因碍于小男孩的出身就提出了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三年后在和他的挑战中获胜。三年的时间让小男孩打倒一个当世五强之一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小男孩没有放弃,三年的时间里,他从未放弃过努力。但是……三年后的挑战中他依然败了,而且因为在决斗的时候无意间引动了天劫,小男孩还因此遭受了重创。他也就此在也无法回到女孩的身边……”
中年人讲完了故事。
低着头的他带着湿润的眼睛沉浸在浓浓的悲哀之中。
中年男子收了收神轻咳一声说道:“想做我的徒弟,首先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帮小男孩报仇!“
李宇浩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不知道是该称赞他还是该可怜他。一个人用半生的时间建立的人生观,就这样被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硬生生击的粉身碎骨。李宇浩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但是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出岁月的痕迹。他可能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李宇浩猜不透,因为他实在是太年轻,根本就看不出他身上的沧桑感到底有多浓重。
李宇浩心中轻叹一声,随后张口说道:“前辈放心,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
中年男子:“你很聪明。其实,我给你讲这个故事不仅仅是要你去报仇。我还想告诉你的是,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好好珍惜。”
李宇浩:“前辈……”
中年男子:“好久没有和别人聊天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中年男子缓步走到李宇浩的身前,抬起右手按在李宇浩的头上说道:“不用担心,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送你一场造化。”
言毕,中年男子便闭上了眼睛,一股暖流从男子头部涌出经由臂膀流向了李宇浩的脑海中。这股暖流就像小溪一般轻轻拂过李宇浩的每根神经,每个细胞,然后又回到了男子的脑海中形成一个循环。时间流逝的很快,不多时,太阳便披上了夕阳的红纱,但是对于李宇浩而言,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身边每一样东西的感觉都固定在了自己闭眼的一瞬间。
当太阳把自己的脸庞半藏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中年男子猛地睁开了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直勾勾的盯着李宇浩。李宇浩感觉到男子抬起了手便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少年才俊,一个中年男子,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各自的感情,只不过一个是满满的疑惑,而另一个则是满满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