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准备
周末被喊去加班确实很不愉快。
尚致并不是一个不爱工作的人，他一直认为在工作日的八个小时之内，甚至十个小时自己都能够百分百的全部投入，把自己的工作高质量的完成，这就够了。同时他一直鄙视盛德中那些老员工，上班的时候浏览网页、聊天、炒股，甚至还要打一会瞌睡。而到了下班，一个个精神抖擞，仿佛重新醍醐灌顶，内外挂全开，开会、报告、整理数据…一副忙碌而又奋斗的样子！
晓雯这几天不舒服，尚致平时工作忙，没有办法带她去医院。而且白云国不像华夏国内，医院随时都可以去，医生都在医院上班。白云国医生一定要先预约，如果到了预约的时间，而你没有去，那么对不起，只有等下次了。晓雯初到白云国的时候，觉得各种都好。空气清新、水果丰盛，尤其有她至爱的车离子。木质盒子包装的车离子，一般有两公斤，晓雯可以上午两公斤，下午两公斤，如果不是尚致拦着，估计她晚上还会再来两公斤。
尚志一边把洗干净的车离子摘掉果茎，一大把的全部塞进晓雯嘴里，一边嘟嘟囔囔的说：“你就吃吧、吃吧，总有一天你会吃成一个大肥猪的！”晓雯嘴里塞满了车离子，无法反驳，只是两个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调皮和笑意，仿佛在说：“我愿意！我愿意！”
但从三天前开始，晓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之间饭不想吃，水果也不想吃，身体也懒得动。尚致拿来她最喜欢的车离子，她尝了一口，然后就吐掉说：“这车离子味道怎么这么怪啊？”尚致自己拿来一颗放到嘴里，心里说：“这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尚致想尽办法分析原因，量体温-正常；食物中毒-不可能，最近几天晓雯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看见镜子里面憔悴的自己，晓雯的心情非常差，最后她说：“尚致，我看你还是带我去医院吧！”
因为并不了解白云国的医疗水平，尚致特别预约了依城最好的医院，一个资历最老的妇科医生。还好是诊费的价格没有特别的不一样，尚致心里想，这要是在国内还不知道要多贵哪。
当尚致牵着晓雯在路边打的时候，李晓的车子刚好从旁边驶过，李晓看到尚致和晓雯在一起的样子，马上把车停了下来。
“尚致，下午项目有个紧急的会议，你一起去参加吧！”
这项目启动分析会是老K专门发起召开的，要求所有重要的成员，包括售前、售后、财务、供应、采购等各个环节的人员参加。尚致是新人，本来没有在需要参加的名单之内，但不巧的是他和晓雯牵手在路上走，更不巧的是他们被李晓看到了。
“李总，我们下午约了医生，可不可以请个假？”尚致心里很清楚，其实让自己去也没有多少事情，只是李晓这样的人是看不得下面的员工闲着。
“这怎么行？今天这个会议非常重要，你作为项目组的一员怎么能不参加哪？”李晓的口气不容置疑，而他的理由也堂而皇之。
尚致还想开口争辩，晓雯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没有关系，你去吧，我可以一个人去医院检查。”尚致无奈放开晓雯的手，然后上了李晓的汽车，汽车启动后，他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看了看晓雯。而驾驶室的李晓，从后视镜里看到尚致焦躁的样子，嘴角却挂上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推开会议室的门，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尚致觉得几乎要把自己熏的栽了一个跟头。尚致强忍着想要逃离的想法，迅速的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位置，他赶快坐了过去。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把这个会议混完，好回去照顾晓雯。尚致坐下后，四周观察了一下会议的形势：长条椭圆形的会议桌，主席当然是邱总，他依然穿着挺拔的西装，凌厉的眼光藏在精致的眼镜背后。邱总平时不抽烟，只有去享受红酒的时候，同时享受一根哈瓦那的雪茄，那是因为这种雪茄是唯一一种费敏不讨厌的烟味。他的两边分别是两位售前的高级代表，一位专职负责产品，另一位专职负责销售。
而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邱总正对面的就是老K。老K也一如既往的衣着朴素，衬衣洗的倒是非常干净，但是由于没有熨烫过，显得皱巴巴的。老K旁边有他每次开会必备的装备，一个紫砂的茶杯，上面刻着盛德二十周年纪念；别的就是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老K的两边分别坐着采购和供应的主管，再远一点的地方还空着一个位置，这个时候李晓赶快识相地去那里坐下。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邱总当仁不让的做起了会议的主持人：“首先感谢我们整个团队前一段工作的努力，特别是老K领导的交付团队全力的投入。使我们能够在T运作商的大T项目有了重大的突破，这是盛德第一次进入欧洲大T子网，对我们的市场发展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地区部关于这个项目奖励的申报，已经提交公司总部审批，预计下个月就可以下来，凡是参与的兄弟们人人有份！”
听到有奖励，整个团队除了老K外都非常激动，会议室里面的掌声响成一片。邱总看到大家反响热烈，十分高兴，然后适时的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签单只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如何通过这个项目良好的运作，夯实我们与T集团的客户关系，能够进一步深度合作，实现其他大T的突破，这个项目的执行非常关键！下面大家依次发言，说说准备情况吧！”讲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看了老K一眼。而老K的眼神并没有和邱总有任何的交集，他的眼睛似乎盯着会议桌的某个部位，而手指自然的时不时的把烟卷送到嘴边，手指和烟卷离去后，鼻孔和嘴巴里的香烟就喷薄而出，为本来已经烟味弥漫的会议室里再增加了几分浓烈。
看到老K没有发言，邱总右手便的销售代表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情况：“大家好，这个项目已经为公司贡献了四千五百万美金的订货，并且这个订货按照公司的确认规则，属于今年上半年的订货。这样的话，对我们地区部全年的销售任务有非常好的促进，下半年我们一定努力按照邱总的要求，争取再签大单，实现全年订货百分之三十的增长。”
虽然都是已知的消息，邱总还是很高兴，他继续鼓励道：“你们可不能放松，虽然今年给你们定的目标是增长百分之三十，但你们不要被这个目标捆绑住，能挑战自己最好。按照目前的形势，我看增长百分之四十，甚至百分之五十都是有可能的！”销售代表心里一惊，没有敢接邱总的话头。
会场沉默了一下，邱总脸上有了一丝不快。这个时候产品代表赶快出来救场：“这个项目我们包括了电机产品、转换产品和风机产品，对我们目前在这个区域的产品格局有非常好的影响，尤其是电机产品，我们一直份额较低，多年来没有突破。这次如果能够成功交付，相信明年我们的电机产品份额还会有较大的提升！”
“很好！”邱总接过话题，接着讲道：“盛德的未来主要还是看电机产品，你们一定要全力支持这个项目，务必成功，确保明年相对于友商的份额有较大提升！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做一个专题汇报给我和费总。”产品代表明显感受到了邱总的鼓励，连忙说：“好的，我会专门做一个汇报的。”
没有等老K和李晓开口，供应链主管主动发言：“为了这个项目我们在北部区域白市设立了中心仓。从滨海市港口到卡拉奇海运两周，从卡拉奇上岸后清关一周，陆路运输一周到白市中心仓。同时项目的辅料包括铁塔、电缆等都是从白云国本地采购，配合主设备的供货计划，物料成套在白市中心仓完成。从中心仓到各个站点，是由分包商负责，预计最多也就是一周时间。这样的话整个项目的供货周期就是五周，完全符合公司对供货周期时间的要求。”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一下邱总。邱总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供应链考虑的很全面，继续努力。”
说完他把眼光盯向了采购主管。采购主管是公司资格非常老的员工，几乎与老K不相上下，接触到邱总的眼光后，他不卑不亢的开始讲道：“合同签订后，我们已经开始了本地分包商的认证流程，其中土建分包商认证了十七家，电机安装分包商认证了十九家，他们都可以在北部地区施工，同时也都有在这个地区成功的施工经验！按照目前这些分包商的交付能力，是可以满足项目进度，并且还有一定的冗余。在将来的执行过程中，我们将引进优胜劣汰机制，最终分包商淘汰到十家左右，并且要求分包商做到能够同时完成土建和电机安装工作，这样以后我们的管理会比较简单。只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老K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邱总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继续讲啊，有什么问题大胆的说出来！”老K依然不动声色，继续喷云吐雾，似乎现在的话题完全和他无关。“做土建的分包商文化素质都比较低，几乎都不会英文。而T集团对土建质量的要求较高，每个站点都要有单独质量报告，这些报告每周还需要汇总到T集团工程部。按照目前已经认证通过的土建分包商的能力，他们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肯定需要项目组专门安排人承担质量监督、报告汇总这些工作。”
邱总立刻接过话头：“老K，李晓，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吗？”李晓看了看邱总正准备开口，迎面碰到了老K的眼光，又低下头没有开腔。老K虽然对这个项目一直很有意见，但是合同已经签署，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执行。
“我认为只是把材料汇总，然后给T集团书面汇报，这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们可以安排一个中方和一个本地来监控。”停顿了一下，老K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再把烟气从鼻孔里面重重的吐了出来，然后他接着讲：“问题的关键还是现场的土建质量控制，目前我们的员工还都是外行。我们还不可能完全相信分包商，要让懂行的人去现场监督，这样才能保证施工质量。”
等到老K把话说完，李晓才接着开始讲：“按照客户的要求，我们将会把整个项目分成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同时有二十个站点开工，考虑到山地交通等情况，一个人同时监管四个站点，那么我们就需要二十个站点工程师。”
老K狠狠的把烟蒂在烟灰缸里面掐灭，然后直盯着李晓问道：“当时做概算的时候，你为了节约成本，把这些站点工程师裁掉。现在项目开始了，你把他们加到预算中去，这怎么行？”
李晓此时也不示弱：“事情总有所变化啊，当初大家没有想到T集团在白云国北部区域对土建质量的要求也是一样的高，我们总不能节约成本，而放弃对质量的要求吧，如果真这样客户怎么给我们验收？“
老K愤怒的说道：“我并没有说要降低质量要求，我是说你要增加的成本怎么处理？公司现在对成本要求非常严格，项目执行时候的预算比项目投标时候的概算恶化，公司是要问责的！”
说到这里会议室一片寂静，老K的眼神扫了一样整个会场，包括邱总、李晓，甚至还有坐在角落里的尚致。尚致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他心思一直放在去独自检查身体的晓雯身上，几乎都没有认真听领导们在讨论什么，如果不是老K盯了他一眼，他非常想拿手机出来，发个众信问问晓雯在医院的情况。
李晓很难得被这样逼问，心里干脆一横：“人不让增加，又要保证质量，那K总你说该怎么办吧？”
老K蔑了他一眼：“为了保证质量，让客户满意，增加人和预算没有问题，我同意。但必须要同时对这个项目投标过程中概算的计算情况做回溯，该问责问责，该处罚处罚！”老K的话掷地有声，会场里的气氛也随之压抑到了极致。
在冷场了几分钟之后，还是邱总的发言打破了沉闷：“老K不要激动吗！当时这个项目投标，你、我、李晓都是参与了的，要说责任，我们大家都有责任！”
看到老K还要和他争辩，邱总微笑着用手势制止了老K，然后接着说：“概算当时那样做，还不是为了拿项目！如果当时这个项目丢掉，没有这份合同，我们就不需要在这里讨论这些问题直接回家休息就是了！”
老K终究还是公司的老员工，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与邱总发生正面的冲突，他迅速的从烟盒里面取出一支烟，继续狠狠的抽起来。而邱总就当没有看到老K的表情，继续讲：“这个项目必须做，而且一定要做好，这个是我们大家的共识，各位没有意见吧？”说完，他也环视了一下全场，全场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李晓的眼神一直积极配合着邱总的讲话，如果不是因为现场气氛的关系，李晓几乎要站起来鼓掌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高质量低成本的解决好站点工程师的问题，让项目达到客户要求的质量，同时能够不超过概算的成本！”
老K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好的，我们听听邱总的高见！”
邱总没有理会老K话中揶揄的意思，继续往下讲：“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出解决的方法，李晓，我记得当时投标的时候，我们讨论了使用外包监理的方案，当时是怎么说的？”
李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对对，当时的方案是，这一部分人力采用外包采购的方式，从第三方公司租用懂英语、懂土建的人员作为监理施工。”
看到李晓配合的十分默契，邱总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老K可不是能被随便糊弄的，他直接盯着李晓问：“好啊，那现在这些监理在那里哪？”
李晓回答：“这个要问采购的同事，他们应该早点准备到位啊！”
采购的主管听到这里马上站了起来：“这个需求之前从来没有提过，现在突然提出，我们措手不及啊！”
李晓看到能把责任推出去，这下来了劲头：“你看看，你看看，你们采购部门总是准备的不充分，这下有耽误了项目进度吧！”
老K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李晓吼道：“你早点提出需求没有？你如果没有提出别人怎么知道你的需求？”
就在会议室吵成一片的时候，邱总高声的发言又让大家恢复了平静：“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这个问题不用担心，费总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这次来开会之前，她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国内古城市的监理公司，人员、能力方面可以完全满足我们的要求！”
听到了这里李晓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想还是邱总厉害，这些问题早就想到了前面，不然今天肯定被老K这个家伙难住。
“公司选用分包商都要经过认证的，现在谁去认证这家公司哪？”采购主管还在为刚才李晓的祸水东移不高兴，于是气鼓鼓的说：“最近项目开始，我事情很多，肯定走不开！”说完他眼望天花板，一副天塌下来不管的样子。
看到老K没有说话，邱总顺势就对李晓说：“这样吧，李晓你去跑一趟，以后项目交付要靠你，你就多承担一些责任吧！”李晓听到这里心中一喜，表面上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正准备回答，而老K却把话头打住：“我不同意李晓去，他是软件工程师出身，对土建施工一点都不懂，他去你们放心吗？”看到老K话说的这么直白，邱总也不好太武断，于是说：“好吧，交付的事情还是听你的意见，既然采购的同事说没有时间，李晓你又不放心，那老K你说谁去合适？”
被邱总反将了一军，老K愣了一下，他赶快环视了一下会议室，眼光突然停留在正在给晓雯发众信的尚致身上。于是他用手直接指向尚致：“就是他吧，让他去古城市认证！”李晓没有想到煮熟的鸭子要飞掉，连忙表示反对：“尚致怎么行？他还只是一个新员工啊！”
老K站起身来，对李晓说：“新员工有什么不好，在公司什么人都不认识，正好可以独立的认证。再说了，他不是你招聘的吗？面试材料上你不是说他有一定的土建项目经验吗，现在用他不是正合适？”李晓顿时哑口无言。看着邱总没有表示反对，老K又来了一句：“那就这么定了，散会。”然后推门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尚致、满脸愤愤不平的李晓，以及一会议室议论纷纷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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