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抉择
朦胧中巴格达迪听到有脚步向自己这边移动。
他赶忙睁开眼睛,稳定心神,侧耳仔细倾听,脚步声是从他身体的右前方传过来的。根据发出的声响判断,应该是两个人,并且已经走了很长的路,步伐疲惫的已经有点踉跄。继续仔细听片刻,巴格达迪顿时觉得一阵阵的寒意,来的两个人都是成年男子,而且还带有武器。
恐惧迅速涌上巴格达迪的心头,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能够跟随自己到这个位置的持枪男子,用屁股也会想到应该是奥马尔安排来追杀自己的。
“怎么办?”巴格达迪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赶快起身逃跑?”四周一片旷野,只要自己一动就会马上被发现,在这种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双腿无论如何是跑不过子弹的。
“藏起来?”四周连一个老鼠洞都没有,巴格达迪几乎就要哭了出来,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会慌不择路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过夜。
还好片刻之后,巴格达迪就冷静了下来,从这两个人发散的脚步声音来判断,并不是直接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的,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或者可以说,他们即便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有火堆、有人,也未必能马上判断出自己就是要那个他们要搜捕的人。
巴格达迪立即侧身躺下,将背对着快要熄灭的火堆,装出自己已经熟睡的样子。他想这两个人应该很难直接从背影判断出自己是谁,那么等他们接近到自己的身旁的时候,他们手上枪支的作用就很小了,而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的作用反而会很大,那个时候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之间似乎还有窃窃私语般的对话,巴格达迪尽量让自己身体保持的平静舒缓,仿佛是在一直熟睡的样子,而他的心已经“扑嗵、扑嗵”的狂跳不已。巴格达迪左手手肘横放在地面上,手掌也保持着支撑的状态,他的右臂自然的被身体挡住,显得很自然的垂在地面上,实际上他的右手紧紧握住匕首的手柄。如果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从背后靠近、拍拍自己的肩膀,他就会在霎那间用匕首割断那个人的喉咙。另外一个人该怎么反应和处置,自己又是否能够近身到他的身旁,就看真主的安排了。
可是背后的脚步来到火堆的旁边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接近巴格达迪,而是隔着火堆停了下来。巴格达迪的心就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几乎都能够想象到,两人将会拉开AK47的枪栓,两个交叉的点射之后,从背后将自己打成筛子。那样是对他们最安全的决定,而自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就将回归到安拉的怀抱。
等待的时间实际只有几秒钟,而巴格达迪觉得好像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接连“跍嗵”两声,两个人似乎疲惫不堪的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气。巴格达迪随着他们的喘息声也赶忙调整屏住的呼吸,轻轻的活动了几下紧握刀把的右手,等待着最后搏斗的一刻到来。
然而背后的两个人坐下后并没有起来,似乎朝着火堆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身体,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接着就无声无息了。过了一会,就在巴格达迪感到困惑不已的时候,耳朵里居然隐约传来其中一个人发出的“呼呼”的鼾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格达迪感觉自己神经像紧绷的弓弦一样就要拉折了,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面对这样一种状况。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两人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昏睡的状态。巴格达迪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他的脑海里又开始回忆起前天夜里发生的状况。
当巴格达迪将手机开机并启动为静音模式,偷偷藏在奥马尔的帐篷里,然后他就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躺在地上开始等待。果然没有过多久,看押他的两个侍卫就走进帐篷,照着巴格达迪的身上就是一脚,大声说道:“赶快爬起来!”巴格达迪紧皱眉头,指着自己的腹部说道:“我受伤了,起不来了。”侍卫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他们又狠狠的朝着巴格达迪身上踢了几脚,然后像拖一只死狗一样把他拖出奥马尔的帐篷。就在离开奥马尔的帐篷的时候,巴格达迪心中一动,他大声叫到:“别把我拉开,我要在这里等奥马尔表哥,让我就在这里等他。”
两个侍卫听到巴格达迪的话,又不客气的在他的身上来了两下,然后继续把他向前拖去。巴格达迪看到他们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又开口乞求到:“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关在离奥马尔太远的地方,让我还能看到他,让他还听到我的声音。”
两个侍卫听到这里,笑嘻嘻的对视了一眼,继续不顾巴格达迪的挣扎将他向离奥马尔帐篷距离最远的帐篷拖了过去。说是个帐篷,不如说就是一个用枯树枝围起来的圈子,浓烈的马粪味让巴格达迪马上反应出来这里就是一个临时的马厩。当然也恰恰是因为马厩的味道,才会被安排在距离奥马尔帐篷最远的地方。两个侍卫嘻嘻哈哈将巴格达迪的一只手用手铐拷在了旁边马粪最多的一个木质拴马桩上,然后又在他身上踹了两脚,并且威胁到:“你就在这马厩里慢慢臭着吧,别想着逃跑,我们会每隔一个小时过来检查一次。以你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会跑得过马的吧?”看着巴格达迪绝望怨毒的眼神,两人嘻嘻哈哈的离开了。
巴格达迪的脸色迅速回复平静,他站起身目测了一下马厩到奥马尔帐篷的距离,直线距离大约有三百米。凭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的手在地上摸索起来,地上居然有一块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巴格达迪立即行动起来,他用那只没有被拷起的手,在双脚的帮助下,将地上的石头逐个的搜集,然后逐个结结实实地在他自己和奥马尔的帐篷之间垒起来一堵矮矮的石墙。周围能搜集的石头并不多,石墙的高度恰好可以在巴格达迪平躺下来的时候,能把他完全遮住。
干完这一切,巴格达迪已经气喘吁吁,他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稍后浓烈的马粪味道就传进了他的鼻孔。他这才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双手,由于刚才搬动马厩里的石头,已经沾满了马粪。巴格达迪靠着树桩继续的喘着气,他又一次看了看奥马尔的帐篷,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苦笑了一下:“跟随奥马尔加入组织以来,自己都是在躲避美军的轰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像现在这样期盼、等待美军轰炸的到来。”
困意逐渐超越伤痛,巴格达迪不由自主的开始打盹,他努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免得在梦中被炸弹直接送上天堂。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巴格达迪干脆将马粪抹在自己的鼻子上,想让这浓烈的臭味支撑自己继续清醒下去。然而强烈的睡意还是一阵阵的袭来,好在一个念头闪过,让巴格达迪不寒而栗。“白磷弹!”如果美军用这种武器攻击奥马尔的驻地,别说自己身边这几块石头,即便是整个山头都会被化成灰烬的。
就在这时远处天边的呼啸声如约而至,撕扯的空气声猛烈的振动着巴格达迪的耳膜。巴格达迪想也没有想,立即在自己搭建的小小石头工事旁边一只手勉强护住身体卧倒。就在这一瞬间,一枚尾部闪闪发亮的巡航导弹从巴格达迪头顶闪过,准确的击中不远处奥马尔的帐篷。巨大的冲击波瞬间之后到了巴格达迪的身前,巴格达迪以及石堆都被掀起又重重的落下。幸好巴格达迪一直用手保护着头部,才保证头部没有被落下的石块砸伤,而拷着他一只手的树桩已经被气浪横截断。巴格达迪连忙将手铐从树桩里面取了出来,然后双手逐一拍打了身上的各个部位,在确认没有受伤之后,迅速的站起身向着原来计划的西北方逃去。
“啊…”火堆旁边的一声长长的哈且声把巴格达迪拉回了现实。他一跃而起,像一只豹子一样灵巧的来到熟睡的两个人身旁,选择了其中身材高大的一个将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借着月色,巴格达迪打量起两个人来,虽然都是满脸的大胡子,但是两个人的额头、眼角都明显没有什么皱纹,显得是那么年轻、稚嫩。两个人都戴着阿拉伯人普通的头巾,身穿着白色的袍子,唯一能够确定他们是奥马尔士兵的标志是,在他们各自右肩的位置都有一道小黑色的三角布条,显示着与普通阿拉伯人装束的不同。
看到这里,巴格达迪更加确信自己判断,就在他准备用匕首划过大个子喉咙的时候,也许是感受到了匕首带来的压力,大个子居然从睡梦总睁开了眼睛,刚好与正在他上方的巴格达迪来了个脸对脸。恰恰是这样他也仔细的看清了巴格达迪的脸,而后这张脸上意外的露出了微笑,而恰恰是这微笑挽救了他自己的性命,巴格达迪的匕首停了下来。
“巴格达迪表哥…”随后他准确的喊出了巴格达迪的名字。巴格达迪疑惑地看着他的脸,手上的匕首却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我是安瓦尔啊!”大个子的脸上充满了欣喜的笑容。“安瓦尔?”几年来,巴格达迪一直作为侍卫待在使者身边,和外界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尤其是使者被杀后,他自己独立在白云国开展活动,一直是和奥马尔保持单线联系。
“你不记得我了?”安瓦尔一把掀掉自己的头巾,亮出自己头顶光溜溜的一块疤痕给巴格达迪看。“你看,这我小时候被美国人轰炸后留下的伤疤。”巴格达迪这才隐约的想起,似乎在他附近的其它村子有一个这样的表弟。奥马尔是自己母亲大哥的孩子,而这个表弟应该是自父亲同父异母妹妹的孩子。巴格达迪收起了匕首,安瓦尔的声音吵醒了另外一个沉睡的家伙,这时安瓦尔紧紧抱住巴格达迪激动的诉说起来:“真主啊,居然让我碰到了你,巴格达迪表哥。”
“你知道吗,我离开村庄来到奥马尔这里的时候,你刚刚离开,我都没有来得及见到你。”安瓦尔松开巴格达迪,仔细看了看他,又一次紧紧的把他抱住,而旁边的小伙子听到巴格达迪的名字,也用崇敬的眼神打量起他来。
“后来我才知道,你被安排到了使者的身边做侍卫,天哪,那是怎样无尚的荣誉啊?”
巴格达迪无比紧张的心情,随着安瓦尔热烈的诉说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的在火堆旁边坐了下来。这时安瓦尔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巴格达迪警惕地问了一句。
两个小伙子赶忙在他的身边围着坐下,还是安瓦尔大声说道:“上周奥马尔安排我们两个去坎大哈附近提取资金,因为路上美军的封锁,我们晚回来了几天。你知道按照奥马尔的安排,这样的任务是不允许我们带通讯工具的。前天晚上我们到达营地的时候,发现营地已经被炸毁,现场一片灰烬和残骸,没有一个活物。”听着安瓦尔的诉说,另外一个小伙子也在旁边使劲点点头。
安瓦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你知道的表哥,我们来到奥马尔这里的时候都已经无家可归,是他收留了我们,营地就是我们的家。而我们回去的时候,营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不知道该往那里去,该怎么样重新找到组织。”
看着巴格达迪淡定的神情,安瓦尔的眼睛又一次闪亮起来:“真主没有抛弃我们,让我们遇到了你,你一定知道怎么带领我们找到组织。你看我们还有从坎大哈附近带回的资金!”
看着安瓦尔打开自己身上的布袋,将一叠叠花花绿绿的美金摆放在自己眼前,巴格达迪的眼神无限复杂,片刻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无法控制的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