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老左他们几个活动的参与者都觉得挺遗憾的,因为其实他们也没赶上看主场,只看到了结局。
话说那天晚上,一行人刚刚爬上一道山梁子,下头就是深沟了,过去二里地再过一道沟,再上一个梁子,离家就全是坦途了,小月亮小风儿小野草,羊肠小道儿,惬意极了。大伙儿正有说有笑呢,靠近山梁顶上,就感觉风向一变,顺风传来一股子冲鼻的血腥气和恶臭,走在前头神采飞扬的老左先看到山梁对过的景象,就听他“嗷”地一嗓子,声儿都变调了:“我娘哎,兄弟们快回头!”跟着就跟头轱辘地从山梁上头滑下来了,把底下还没爬上去的几个人撞的东倒西歪,险些没出溜到山崖底下去。得亏是经验丰富而且年轻人毕竟身手敏捷,薅着树枝茅草蹬着山石才没出事。
但见老左叫的凶险,众人也不敢怠慢,各自站定了举着刀,瞄着火铳子,战战兢兢地护成一个圈儿,虽然没见着什么,那血腥都闻到了。众人一边防备着,那领头的就是闻天仇,他哑着嗓子问老左:“兄弟,咋着了,对过你都看到什么了?”
左查脸儿都白了,他惊魂不定,拿袖子抹抹脸上的冷汗,小声回答:“那么大的眼睛,瞪我,就瞪我,一直瞪我……我滴个娘哎,黄澄澄的直冒凶光,我娘哎,吓死我了,他娘的鲨鱼也没这么大这么凶啊……”
见他说的可怕,闻天仇也不好作决定,他思衬了一下,见并无其它动静,但那腥臭气还是不断飘来,遂摆摆手,自己领头向前,众人手抄着家伙,呈半圆形跟着,一边防备着四下里,一边就登上了山梁子。
“不好!”闻天仇大喝一声。大伙儿跟着神情一凛,心说果然真要坏事儿。
山梁下面惨不忍睹。山坡上灌木丛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典型的杀戮现场。地上满是血迹,在黯淡的月色下泛着黑色,斑斑点点地面上,山石上,树叶子,草丛里满都是,这就是腥臭的来源。战场中间被拱出了坑洼不平的一片,不知道是几头小野猪的尸体,正残缺不全地躺在土坑里,上面盖了点浮土,不过显然并没什么用,身上的肉差不多吃没了,根据野猪昭著的恶名来看,应该是小猪不幸叫别的家伙咬死后,兴许还被吃了些,剩下大概是他们自己家长辈,本着节约资源的原则给吃的。
而现场并无活的野猪了,倒是战场周围,草丛树丛里隐着几只不知道什么动物,正眨着或黄或绿的眼睛,恶毒地瞪着大伙儿看,似乎不想离开,但又顾忌人这种手里头拿着火把,会出其不意下毒手,在它们眼里最诡异可怕的存在,所以才没有贸然出击。
刚刚左查转过弯来应该是正好近距离对上了一双大眼,那夜色里突然叫一双野兽的泛着凶兆的眼睛一瞪,难怪左查会害怕,何况他没有经验呢?其实家里的猫啊狗的,夜里眼睛也会反光,这和凶猛没什么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眼睛呢?左查不甘心自己吃这一吓,寻着足迹找去,果然在一棵老榆树杈上找着了,一只豹子,不过眼却已经闭上了,显然老左刚刚对上它的时候它还没咽气儿。
由此推断,现场战斗一定刚刚结束不久,这只豹子想必就是杀害小猪的凶手,不过算它倒霉,遇到了人家讨还血债的亲友团,吃了大亏,你看它肚子上那么大的豁口,肠子都出来了,污血淋漓的,为了吃口肉把命搭上,真是不值啊。野猪是种报复心理极强的动物,一般来说惹了它们,不付出点代价,或者不让它们吃到剧痛,是不会轻易罢手的。看来这次它们赢了。
当下众人不敢怠慢,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就冲着这股子腥气儿,不用多久,周围十里八里的食肉动物都得来分一杯羹,要是不及早撤离,保不准能把猎人们给一起吞了。所以大伙一合计,各自操刀子动手,把火气点亮,周围全插上,在野兽们的不甘的嗥叫声里切割些能保留的东西,至于肠子肚子一类就全交给动物们吧,人不能太贪心。
左查负责清理那只负伤而死的豹子,受了惊吓的他一边剥皮一边恶狠狠地嘀咕:“叫你瞪我啊,你咋不继续瞪我啊,你倒是再瞪我啊……”总之,情绪处于不太正常的亢奋状态,要不是后来大伙儿硬拉着他离开,说不定他能把整个豹子给大卸八块儿。
匆匆处理好,大伙赶紧扛着火把逃离现场,火把的光线刚刚暗下来,那现场就惨嗥不断,又走了二里地下去,还能听到后面惨烈的嗥叫,想必又有弱小者被强大的当作了夜宵吧。丛林法则历来如此,由不得任何同情心作祟。
这一夜的收获,抵得上平时半个月的,就左查那张豹子皮本来就应该值了老鼻子银子,可惜由于肚子那划开长长的一道,估计价格会贬损,左查干脆就留给老娘当褥子,省得冬天老寒腿发作起来苦楚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