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根据常理也能够猜得出来，掉下来的是那姑娘。
老金见那姑娘来势汹汹，要轻易地救方一平出来肯定是来不及了，没奈何只好把身/子一拧一拔，右手把刀鞘给举起来，一下就缠住那呼啸而落的鞭梢，再向后用力一拉，那马上的姑娘本来就是借着个冲劲，现在半道被人拦住，想收住可收不住，再被中道一拉，再也吃不住劲，想松手可就来不及了，扑通一声跌落在了尘埃，当时就摔懵了。
那怎么会是哎哟的两声呢，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在小四往自己身后躲的时候，方一平就明白今天肯定要坏事儿。
这小子知道把祸水引到别处，是个聪明的孩子回头要表扬。可你好歹挑个身强力壮的啊，像什么老江啊老李啊，都比我强，哪怕是法信都五大三粗的黑壮高大，挨上一鞭子两鞭子皮都不会红一下。你也不看看我这小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挡得住那呼啸而落的长鞭么？再说了，论血缘你确实是和我最亲，可他娘的喝酒逛街这种好事儿再找我一起行不行？我保证奉陪到底，现在只好躲……算了，你小子自求多福吧，自己招的麻烦自己扛……方一平是这么想的，经过训练的身体跟着自然也有了反应，那边姑娘的鞭子一落，这边他就下意识地一矬身子，两脚先忙着甩脱了蹬，一个纵身前扑就跃下了马。
方一平后边是小四儿，只能往左边跳。可姑娘在他左前边儿，老金在方一平的右手边。方一平刚刚团着身/子落到地上，眼前扑通一声，那姑娘被老金一拉扯，后发先至，也一起掉下来了。
姑娘哎哟一声显然是崴了脚，方一平刚刚落地，猝不及防也是哎哟一声，扑通扑通，俩人不仅都摔了，而且撞个正着。这一撞可严重了，正磕到方一平脑门子上，方一平只见到眼前金光乍现，一阵发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漆黑一片，不知道在哪里，下意识地想要走出去，却发现完全不能动，只剩下渐渐地有一些闪耀的小星星出现，红晕的光。一些人的脸交替着出现，母亲满怀着焦虑的寻找的目光……老太太的皱纹密布的脸，还有后脑上包着稀稀拉拉的花白头发的灰布包头……父亲坐在石头上咂巴着烟杆，一言不发，不看自己……小月的脸上全上泪水，你想我想到绝望了吗？怎么转眼又变成了月蛾的身躯隆起的小腹……小环儿……谁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肿着……有人在哭……烦啊，怎么那些人全都不见了，回来我的小月，回来……他豁地一下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吃惊地环视周围。
“公子醒了？”好像是法信的声音，夹杂着老江老李忽大忽小的惊喜叫声。得，指望一晕能回去的，看来是没戏。
烦躁地推开哭得不成样子的方小四，该死的，哭就好好地哭，你把我一身才换上的新夹布蓝衫给毁了，这鼻涕眼泪的可怎么穿！
用力坐起来，虽然感觉身上还不是很有力气，可放眼往身边一瞅，不禁有点好笑起来，老金收回了一直按压着自己太阳穴部位的手指，镇定地回到树底下，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其他几人就没有神情对头，尤其是小四，抽抽嗒嗒地哭得像个娘们。法信在树底下走来走去，一会捏念珠，一会攥拳头，恶狠狠地往自己身后瞅一眼。我这是在哪里？身后有什么好看的？方一平很好奇。
嚯！好大的一个院子，还有花花绿绿的一伙子人，见方一平醒了，除了三两个管事儿的，其他人都远远地避开了去。身边还有一个花白胡子的应当是大夫，见方一平没事儿了，正在收拾药箱子。彻底回过神的方一平这下子真不镇定了。自己昏过去之前明明是在路上，方小四和老江去前面方便一下，结果惹了人家姑娘，然后把姑娘招到自己面前来了，姑娘好像要打小四儿，结果掉下马来，然后……对了，那姑娘呢？
“公子这厢有礼了，未亡人秦门胡氏教女无方，冲撞到公子，罪过罪过，老身这边给公子赔礼了。”是一个温润的女声，嗯，听着蛮舒服，方一平在小四的搀扶下站起来，醒了醒神，看清楚自己面前，是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虽然年近五旬，看其气度风韵倒着实有大家风范，身边还站着一个孱弱的小伙子，瘦白净，面相却太文弱了点。后面还躲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个头不高，肤色微黑，也许是晒的？但头发极黑都在脑后拿绿丝绦扎着一甩一甩的，眼睛很大，藏在小伙子后面拼命地扭啊扭，不过一只手被中年妇人牢牢地握在手里，是以无可奈何，只好拿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方一平，鼓着嘴似乎很生气。是了，这必然就是先前听店老板提到的秦相九的遗孀，那后面俩人必是其一子一女了。
方一平一笑，赶紧收回了思绪，恭恭敬敬地抱拳躬身还礼：“晚生方一平路过贵地，身边小弟鲁莽冲动，冲撞了令媛，万分抱歉，请恕晚生驭下不周之过。不知令媛有无不适，若是需要治疗，小可当尽全力。”
中年妇人胡氏噗哧一声笑起来，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是个性情豪爽达观的女子。她笑着打量打量方一平，见他确实无恙了，便点点头回身道：“看看人家公子什么气度，再看看你是什么表现，哎，客人面前可真是让为娘的汗颜哪，小雨啊，我从你记事就教你为人之礼，可你都学不会，尽学着你爹舞枪弄棒，你哥倒是学的……哎我真替你发愁，成天价地只知道狩猎斗酒，为娘只当你是个小子了！”摸着女儿乌黑顺的头发，言下却不胜缱绻爱抚之意。
“娘！你净帮着外人说话，一点都不疼我，你看我这这里也撞青了的……”小姑娘撅着嘴，对娘亲帮外人说话不甚满意。
方一平忍住笑，冲着姑娘也抱了抱拳，温声道：“适才不慎冲撞到了小姐，多有得罪，方一平这里谢罪了。”
“哼！谁稀罕你谢罪不谢罪的，你手下那个讨厌鬼偷窥我家园子，被我发现了还口出狂言，要不是被你们人多势众拦着了，看我今天不揭下他两层皮！”小姑娘脾气还很大，看来对方小四耿耿于怀。
“我也被你追得狼狈不堪好不好？要不是方哥替我顶一下，金叔替我拦住你，我今天就要吃大亏了，就这我都被吓得不行，也没人跟我说一声对不起……”方小四倒真会来事儿，还敢从一旁逗趣。
“谁跟你说对不起？你偷窥在先，失礼在后，今天不找你麻烦是看我娘劝告，看你哥和这位大叔的面子，就凭你？我看你就是个欠抽的料！”姑娘气恘恘的，看到小四就来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