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亦渲扬手一记巴掌打向怡常在娇。嫩的脸颊,连连冷笑,“往日竟是朕错看了你,堂堂后妃,竟然如此下贱!”往日努力维持的形象,在这一夜,悉数荡然无存,土崩瓦解。
怡常在被甩倒在地,白皙的左脸赫然五道指印,嘴角流出汨汨鲜血,她无助的趴在冰冷的地板,呜呜哭了出来。
“来人!”朱亦渲起身,脸上铁青一片,不多时,高缙推门匆匆走了进来,看见一丝不挂,失声痛哭的怡常在,他不由转过身去,“皇上有何吩咐?”
他越过地上的怡常在,走向案几坐下,凝神片刻,薄唇亲启,“将今夜所有职守的太监全部给朕杀掉,一个不留!”怡常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寝宫,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便是她私自买通了这养心殿职守的太监。
皇上冰冷的话语在高缙脑中,如同炸了一个响雷。全部……杀掉?他想开口求情,忽见皇上犯了雷霆之怒,哪还敢求情……
“是,奴才遵旨!”高缙朝他深深一福,悲悯的瞧了一眼心灰意冷的怡常在,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怡常在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强撑着毅力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寒着脸的皇上,扯唇苦笑,“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是赐死还是打入冷宫……”她颤抖着双手捡起遗落在地上的衣衫,浑身颤。栗穿了许久才勉强套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当今晨太阳升起的时候,这紫禁城,这深宫将不会再有她怡常在,她将是这寂寂宫墙中的一抹孤魂野鬼。
这一局,她输了,输的很彻底,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是她太过急功近利,急于求成……
眼下,为时已晚,容不得后悔,可是她不想死啊,她还年纪轻轻,青春貌美,年华还未殆尽,便要香消玉殒了么?
如是想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见朱亦渲昕长的身影漠然走了过来,扔下一道诏书,便头也不回的的打开朱门而去。
“今查,后妃阮氏以下犯上,难辞其咎,致皇室颜面扫地不顾,着即日起废其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自生自灭。”
打入冷宫、自生自灭……呵呵,怡常在唇畔泛起一丝苦笑瘫倒在地上,笑着笑着眼角便流出了两道清泪。
一班御前带刀侍卫从外跑来,面无表情的将跌坐在地,失声痛哭的怡常在架了出去,她不停的挣扎着,还是动弹不得,临走前,她朝着空旷的寝殿厉声的喊道,“皇上,皇上……你好狠的心,我,诅咒你此生必定毁在女人的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可怕而又凄惨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
高缙执着拂尘站在屋檐下,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他招手唤来一名心腹太监,沉声叮嘱道,“去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给小主子,切记,不要败露行踪,快去快回!”
小太监连连连头,“总管放心,奴才这就去。”说完,一溜烟跑开了。
今夜,守夜的太监,其中便有李钰,怡常在刚被压走,养心殿的数名太监被压了出来,推搡着谩骂着朝慎行司大牢而去。
好戏已经落幕,也该是时候回去歇息了,他仰头看着漫天繁星,不得不佩服小主子的计谋,果然和老主子有的一拼。
夜,依然是漆黑如墨,树影婆娑,枝蔓摇曳,呜咽的风声徐徐刮来,寒风刺骨如刀割在人的脸上,只见那蓝衣太监,东张西望,神色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他闪身走进一座宫殿,旋即阖上了宫门,龙卷风刮过寂静无人的长街,卷起一地枯叶。
殿内,一豆灯火。
燃烧的旺盛的火盆前,只见坐在一宫装佳人坐在地毯上,垂眸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宝石匕首,拿着绣帕轻轻的摩挲着。
朱门亲启,走进来一名双髻宫女,只见她恭敬朝女子躬身一福,浅笑吟吟,“启禀主子,事已办成。”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
闻声,女子手微微一顿,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常色,清冷问道,“怡常在结果如何?”是生是死,皆与她无关,路是她选的,她不过是在背后稍稍推了她一把而已。
宫女抿唇淡言,“打入冷宫。”面无表情不带一丝语气的说道。
什么养心殿走水……不过是她略施小计罢了,目的只是为了让皇上发现怡常在的存在罢了。
这漫长的深夜终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当黎明到来,温暖的阳光洒满整座紫禁城时,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而来。
整个后宫沸腾不已,顿时炸开了锅。
众妃刚起身,便得了怡常在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惋惜纷纷。
昨日还是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姐妹,转眼间便被皇上打入冷宫,世事难测,也许就是不可更改的宿命。
当众妃问及原因,忽见宫人支支吾吾,又从有心人的口中得知,怡常在之所以受此惨淡下场,皆是因为她惹怒了皇上。
长乐宫。
荣宓一袭碧色浣花宫装,懒懒的躺在院中的贵妃榻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彼时,只见她秀眉微拢,额头涌出细密的汗珠,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她猛地睁眼,惊觉后背湿濡一片。
她又梦到了自己死去的爹娘,鲜血淋漓,时光交错,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温云卿还是荣宓了。
这段路,她究竟该如何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觉得这后宫是那么可怕,顷刻间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就比如那怡常在案件,本就疑虑重重,原本可以运筹帷幄,又为何惹得龙颜大怒,谁知一纸圣旨硬生生逼得她走投无路。
没有人会一生下来就学会阴谋算计,若不是这座铁血无情的牢笼,怡常在兴许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红颜薄命,前些时日她还在皇后千秋节大放光彩,那惊为天人的舞技足以吸引皇上对她的兴趣,操之过急,实乃大忌。
这时,一身翠绿长襦的锦云从长乐宫门口快步朝她走来,方才将她派出去,除了替她探望探望久病的岚妃,更重要是打探一些消息。
荣宓看着气喘吁吁的锦云微眯着眸子,曼声道,“打听的如何?”只希望这结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糟糕。
一路小跑回来的锦云,口渴至极,连忙仰脖灌下一杯茶,喘了口气,眉目深锁,“小姐,听冷宫侍卫大哥说,怡常在今晨悬梁自尽,未果,被及时救了下来,至今昏迷不醒。”锦云幽幽一叹,不免为她的遭遇感到一阵悲凉。
事情发生的太过的突然,纵使怡常在与她并不熟稔,可好歹同样身为女子,她这般惨淡光景,何尝不是深宫女人最真实的写照?
看着怅然若失的荣宓,锦云抿唇,低声说道,“小姐,若是将来有一日,有人要对付您,您会怎么做……”
有人对付她……荣宓低眉,痴痴一笑,“在我还未涉及到其他人的利益时,暂时还是安全的,可若真有那么一日,那便是我应有的宿命。这条路总是荆棘密布,刀山火海,我都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直到达成我的目的。”她看着日益稳重的锦云,弯唇笑了笑,“放心吧,后宫豺狼虎豹众多,我也定会护你毫发无损。”
锦云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颗心犹如包裹着蜜糖,甜丝丝的,再难化开。
她感动的吸了吸鼻子,弯腰蹲在荣宓面前,眸中溢满坚定之色,信誓旦旦的说道,“奴婢也会誓死保护小姐。”
即便拼了这条性命,她也会奋力去保护小姐,因为她已经与小姐再也分割不开,保护她照顾她,这便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心愿。
心中的暖意悄悄在流淌,什么言语都只是多余,只须一个信任的眼神,便能猜到对方的心思,这便是值得付出真心相待的家人。
再很久很久以后,当荣宓再回想起今日的种种,依然会感到无比暖心,只暗叹时光太过匆匆,让人贪恋过去怀念的岁月。
大雪骤停,迎来了难得的暖日,湛蓝的天空已经许久不曾见过。
御花园湖心亭。
亭中坐着两位宫装佳人,一个谈笑自如,一个眉色幽深,不知在说着什么,只觉气氛有些太过压抑。
一身水绿色千水裙的云贵妃,只见她围着白狐围脖,端坐在石凳上。坐在她对面的容贵嫔却有些稍稍逊色,只见她着一袭鹅黄色织锦长裙,外披着银色织锦披风,头上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了几朵绢花,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不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苏绿萼呷了口热茶,瞥见满面愁容的容贵嫔,淡淡道,“怡常在自作主张,与你无关,只是无端失掉了这一颗棋子罢了。”
说起怡常在,她就忍不住大发雷霆,如此愚蠢之人,竟然想方设法瞒过自己和容斓月,擅自做主买通养心殿的人,接机勾。引皇上,不知该骂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还是该恭喜她自掘坟墓,成功的将自己推入埋好的坑中。
容贵嫔哂笑,“臣妾管教不善,让贵妃娘娘失望,更令娘娘如此费神,实属不该……”她低垂着眼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忽而抬眸,向苏绿萼道出心中的疑虑,“怡常在按理是不会错失良机,可是皇上又如何在半夜发现了她……还有高总管适时的禀报养心殿走水……”这一件件,一桩桩蹊跷之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怎么想,都觉得是有人暗中策划着一切。
难道是长春宫那位……容贵嫔在心中暗自揣测,却不敢张声。
苏绿萼修长的葱指轻叩着桌面,细细的想着容贵嫔的这番话,越深思越觉得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或许……皇后会有此动机,可是那夜,她回到皇宫就睡下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心思去应付这个,照她看来,这后宫还隐藏着一个更为厉害的对手。
心思缜密,布局天衣无缝,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想起早晨听到的消息,容贵嫔瞄了一眼深思中的贵妇,于是试探性的开口,“听闻怡常在冷宫自缢,所幸被送饭宫女发现的早……并未断气。”好歹也是跟着自己一路走过风风雨雨的人,怡常在落入这副田地也是她间接造成的,说到底,自己也是有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