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么笃定,有人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那绿衣公公嘿嘿一笑,仰脖喝下一碗酒继续说道,“因为那路面被我们几个洒了水,所以容贵嫔走在上面自然是会滑倒的。”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哦……”原来路面被人洒了水,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众人接着穷追不舍,“你快说说究竟是谁干的?”
绿衣公公醉眼迷离的看着一个两个带着好奇的目光,使劲拍了拍桌面,顿了顿严肃道,“我这个人向来藏不住话,只是这次,我答应了要守口如瓶,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来来来,咱再玩两把!”
没得到答案的众人不满的撇了撇嘴,继续投入到游戏之中,浑然未见,这番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苏晟又待了半个时辰,借口说值夜便匆匆离去,外面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苏晟顶着风雪艰难的往回走,每一步都走的气喘吁吁,他想迫不及待的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主子。
长乐宫,荣宓睡了一个时辰,还是那场噩梦惊醒了她,她使劲摇了床头的铃铛,这样不论多远,锦云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室内火盆架起,暖意融融,荣宓有锦云的陪伴,渐渐又睡了过去。
这时,苏晟艰难的抬手敲了敲门,坐在榻边支着头睡着的锦云蓦地被惊醒了,她打了个哈欠,“谁啊这是,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刚嘟哝完,门一打开,却见浑身覆盖着白雪的苏晟冻得倒在了地上,锦云手忙脚乱的把他拖了进去,关好吹得开合的门。
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锦云闭着眼伸手解开苏晟的外衫,又拿了两床厚实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又用热毛巾擦拭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
锦云看着他靴子底下的泥巴,微微蹙眉,大晚上一声不吭这是去哪儿了?做完这一切,离天亮也还有不到一两个时辰,她决定去眯会。
翌日,荣宓幽幽转醒,刚坐起身忽见地上躺着的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穿上鞋袜,荣宓凑近一看,原来是苏晟啊,她稍稍松了口气。
吃过早膳,却见苏晟迷迷糊糊的走来,惨白着脸,重心不稳的扶住身边离得最近的锦云,朝荣宓躬身一福,“奴才,奴才有要事禀报!”
锦云不满的瞪着他,“有什么事等小姐吃过饭再说!”
“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吃晚饭我还要去找线索。”荣宓喝着红豆粥,说的有些含糊不清,抬眸看向身形摇摇欲坠的苏晟,略带担忧的说道,“苏公公,你没事吧?要不给你找个太医来看看?”
“多谢……多谢主子!”苏晟气若游丝的说道,强撑着头晕目眩,“奴才……有了重大发现,要禀告……”
听到此言,荣宓心口猛地一震,放下瓷碗,走至苏晟的面前,欣喜的看着他,“你是说真的么?”
“去内务府将王福抓起来,严刑拷打一问便知!”说完,苏晟眼皮一翻,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伸手细细把脉,原来只是受了寒发了烧,她盯着锦云,拧眉叮嘱道,“你去内务府请太医,我这就去内务府走一趟!”
荣宓从枕下取出皇后的令牌,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披在身上,盖着风帽匆匆离去,谁都没让跟来。
宫鞋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里,她步履匆匆的朝慎行司走去,有了怀中的这方令牌,什么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这时,承乾宫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牙尖嘴利的绿衣公公,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大包赏银,正喜滋滋的往回走。
此人,便是苏晟口中的王福,内务府中一名叫不上名号的太监。
隐藏在暗中的人旋即轻手轻脚的尾随着跟了过去,僻静的宫道上身后的人影越来越逼近,王福听闻身后传来的一丝异动,旋即撒腿就跑,谁知刚走了几步,就被人用棍子打晕了,一伙儿侍卫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抗灾肩上,一溜烟的跑远了。
当王福幽幽转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困在木桩上,嘴里塞着棉布,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目光逡巡着这座黑暗幽深的地牢,看见满墙触目惊心的刑具,王福便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慎行司,他竟也有踏进来的‘福气’。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垂头丧气,来了这里,恐怕再难出去了……
心中默叹一声,他,认命的低下了头去……耳畔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不由抬眼好奇的瞧去。
数只明晃晃的火把从地牢外渐渐走来,点亮了常年不透光的暗房,透过重重的监牢,隐约间他看见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宫装佳人,即便在身处在肮。脏污。秽的地牢,也丝毫不减其一分出尘的气质,他在后宫也算是待了不少年,看的透彻的唯有这双灵镜似的慧眼。
不远处,有人朝那嫔妃行礼问安,那句:荣贵人万福,他不由的一怔,眼里露出几分狐疑,平日里足不出户的长乐宫的荣贵人怎会来此……
还在沉思间,荣贵人已经迈着莲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魏福魏总管,微胖的身躯,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总是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这狗。东西平日里仗着自己的慎行司总管,只要是看不惯谁,只要随意捏造名目,便可致人死罪,他的厉害手段,当年他也是领教过的。
“贵人请坐。”魏总管连忙差人端来一把檀木椅,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眼光不由的瞥向面如死灰的王福,心中连连冷笑。
魏总管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位贵人,虽然眼下位份不高,但凭着这份姿色胆识,将来必定会宠冠后宫,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象征着皇后身份的令牌,他不得不暂时卑躬屈膝,照顾周到,不敢有一丝怠慢。
眸光微扫,荣宓提裙款款而坐,地牢里的潮湿腐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经久不散这令她呼吸有些不顺,于是掩帕清咳了几声,才紧紧盯着王福,百无聊奈的拨弄着手指上的镂空玳瑁护甲,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宫听闻,昨日容贵嫔之所以会摔跤,原是因为路面湿滑,疑是……被人事先泼了水造成的。”
话音刚落,王福立即瞪大了双目,难以置信的看向处变不惊的荣贵人,心中激起千层浪,她,她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被人出卖了?
目光冰冷的凝视着心乱如麻的王福,嫣红的嘴角噙起一抹嗜血的笑意,“你最好一五一十的给本宫招出来,否则,这里的十八般酷刑有你受的!”她并非狠心之人,可若是有人触怒了她的利益,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会奋力一搏。
寒冬腊月间,王福的额头却浸满了豆大的汗珠,那冰冷如霜的嗓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着,蚕食着他本就脆弱的内心。
看着目光充满惊恐的王福,魏总管抄着胳膊扯唇一笑,弯腰在荣宓耳畔献媚的说道,“依奴才之见,若不动点真格的,恐怕他也吐不出什么。”
他是极清楚王福的脾性的,这小子就是怕动刑,甭说是他,饶是铮铮铁骨的硬汉也敌不过慎行司的十八道酷刑,不死也要脱层皮。
荣宓听后,面带笑容的连连点头,似乎是极为满意魏总管提得这个好建议,犹如看好戏的慢悠悠开口,“动手吧,本宫倒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有多硬!究竟能承受的住多少酷刑!”冷眸一扫,目光凌厉瞥向双发抖的王福,“给本宫狠狠的打!”
得了令的慎行司太监,手执软鞭一脸嗤笑的看向即将受死的王福,看了看朝自己使眼色的魏总管,他毫不留情面的挥舞着软鞭朝他的身上招呼去,哀嚎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血印染红了王福那雪白的中衣,这样的血腥暴。戾,荣宓自然没有瞧过,虽然有过片刻的恻隐之心,但是只要想起舒姐姐还在蒙受冤屈,她都不得不冷下脸来。
一个执刑的太监累了,就换下一个上场接着鞭打王福,一炷香过去,身上没有一处完整无缺的地方,他双臂被吊着,低着头颅,嘴里流出汨汨的血丝,头晕乎乎的,双眼直冒金星,一顿鞭打下来,王福吃不消整个人虚脱到晕了过去。
招手唤来魏总管,她嫣然一笑,朱唇亲启,“拿水来,把他泼醒,接着打!”一字一句皆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看着王福犹如在看一具尸体。
那肃杀的眼神,宛若冬日里结了冰的冰凌,锋利而令人畏惧,魏总管胆战心惊的点了点头,朝手下的人挥了挥手。
哗啦一声,一盆冷水悉数浇了下去,森然彻骨,王福被淋成了落汤鸡,身上伤口骤然沾了刺骨的冰水,立即吃痛的醒来。
疼的呲牙咧嘴,冻得浑身发抖,发青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这滋味,感觉如何……”荣宓掩帕轻笑的看向狼狈不堪的王福,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你若是全招,兴许本宫会放你一马,若是死咬着不放,那本宫也只好赶尽杀绝!可你总该为你身在宫外的家人想想……”她盈盈起身,走向王福,言语间尽是警告的意味。
王福仰头大笑,嘴里的血丝顺着唇角丝丝流淌,目光空洞而悲凉万分,“奴才纵使愿意招供,可是那幕后之人可会放过奴才的家人?”
荣宓心口猛然一震,微眯了眯双眼,凝重的表情散去,她不由软下语气,“你只要告诉本宫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本宫保证你家人性命无虞。”
只要清楚的知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届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舒姐姐的劫难终会化解……即便查到了是谁,可是,她真的有把握将其绳之以法么?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在彻查真相的同时,似乎又走进了一个无形的圈套之中,这种感觉令她隐约有些不安。
最终,王福还是向她妥协,并且事无巨细的交代了昨日发生的一切,在听完一系列的冗长故事之后,荣宓顿觉心力交瘁,以至于她是如何出的牢房都浑然忘记,只是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疲乏。
有些事情,知道真相后,总是那么的令人出乎意料,细想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