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皇后终究棋差一招,殊不知那锦贵人早已被揽入她的麾下,听从她的旨意办事,区区威慑,何足挂齿?
而后,皇后无意间提起了即将到来的新年,每年一度的宫宴,都是由皇后一手操办,今年也不例外,更重要的是宫宴那日可以一展风采。
每位妃子都可自愿准备一个才艺,届时登台亮相,风光无限,更能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夺得头筹。
如此绝佳的机会,没有人会白白错失。
从长春宫出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灰蒙蒙的天空,黑云密布。
汐云亲昵的揽过荣宓的胳膊,有些撒娇,扬唇嬉笑道,“荣姐姐不如去妹妹的咸福宫坐坐吧。”皱起的小脸似乎极为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锦云撑起把染着梅花的油纸伞,举过荣宓的头顶,担忧的看了一眼漫天细雨纷飞,“小姐,这会儿雨下大了,不如就去云常在宫里吧。”
荣宓微微颔首,朝着汐云弯唇笑了笑,有些歉然,“说起来,我很久都没有去过妹妹宫里了呢!”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撑着一柄油纸伞伞,提裙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荣宓和汐云互相搀扶着走过积水的坑洼,有说有笑的渐行渐远离去。
这时,锦贵人才左顾右盼的从长春宫踱步而出,看着云贵妃从容不迫的乘上轿撵离开,她才携着青禾亦步亦趋的跟了去。
却米想到玉贵人阴魂不散的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目露高傲之色的看着自己,眉宇间划过一抹轻蔑不屑的神色。
“想不到锦贵人妹妹竟也是个没心肝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在讽刺她,对于贴身宫女的溺毙,居然视若无睹,敷衍了事。
袖中的手蓦然紧握成拳,只见锦贵人面不改色的回道,“妹妹是不是没心肝的人,似乎和玉贵人没有关系吧……”
吃。瘪了的玉贵人秀脸微变,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对方,眼神冷的可以杀人,俯身贴在她的耳边,“不就是背后有人撑腰么……”
方才殿内,云贵妃和锦贵人两人之间眉来眼去,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分明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锦贵人与贵妃沆瀣一气,那么,锦贵人也不会那么坚决的拒绝皇后提议彻查一事。
锦贵人微微一怔,不着痕迹的朝后退开一步,“妹妹还有要事在身,请恕妹妹先行告退。”屈膝一福,面无表情的领着青禾抬步离去。
对方的怠慢和高傲,玉贵人看在眼里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不禁咒骂,“真是不识抬举!”
承乾宫。
那厢苏绿萼刚换了一身月蓝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月心便前来禀报锦贵人登门求见,似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带她进来……其他人,给本宫退下。”话音刚落,殿内的宫女纷纷领命鱼贯而出,就连月心也不敢不遵从。
锦贵人一袭莲青色翠烟宫装撑伞款款而来,紧蹙着的眉头显示着她此刻的不安,身后的青禾面无表情的走着,表情木讷。
敛去心中的思虑,月心笑着迎了上去,从容不迫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油纸伞,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奴婢见过锦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月心姑姑不必多礼。”锦贵人面不改色的回道,倏尔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身后的青禾,“想必你们二人还有话要说,本宫就不奉陪了。”
那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嘲弄,月心尴尬的愣在原地,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妃娘娘还在等着,贵人请进吧。”
锦贵人扬唇冷笑,也不再看她们涨红的脸色,忍住心中的笑意,盈盈入内。
右脚刚迈了进去,一个青花瓷的双耳瓶子砸碎在她的脚底,着实令她大惊失色,抬眸却见云贵妃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眯着凤眼盯着她。
她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的残渣碎片,“臣妾参见贵妃娘娘……”盈盈起身,腰上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
凝视他好一会儿,苏绿萼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今日在长春宫,若不是本宫有意阻拦,想必锦贵人定会为了你枉死的侍女彻查吧……”
见被人戳中心思,她的面上有些挂不住,连忙低下头去,看着绣花的鞋尖,略微迟疑的说道,“臣妾,不敢。”
苏绿萼岂会看不懂她眼底的闪躲,分明就是在有意隐瞒,迈着碎步优雅的走到了锦贵人的耳边,凑近的她妩媚一笑,嘴角不经意勾起些弧度,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云贵妃的笑令锦贵人心底有些毛骨悚然,抬眸毫不畏惧的迎上那对目光锐利的眸子,“臣妾既然是贵人娘娘的人,自然不会出卖你。”说完,她目光狐疑的看向贵妃那张精心描画的妆容,眼圈微红,楚楚道,“娘娘,娘娘您……为何要杀了初雪……”语气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初雪?是昨夜死去的那个丫头么……呵,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怀中的玉如意冰凉,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放在案几上,她款款落座,苏绿萼饶有兴趣的凝视着悲伤的锦贵人颔首,唇角轻扬。
“难道本宫给你指去的宫女办事不尽心?”苏绿萼在心中冷笑连连,不就是个卑微如草芥的宫女,她又何必惺惺作态……
闻此言,锦贵人身形微微有些踉跄,眉间春水不在,微蹩柳眉,冷声质问,“难道在娘娘眼里,宫女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猛拍案几,桌上的茶具震了震,溢出来些茶水,浸湿了桌上的锦布,苏绿萼拢眉,冷冷的看了一眼,厉声道,“放肆!”
那威严的高喝声,不禁使锦贵人蓦然大惊,看着云贵妃几乎想杀人的眼神,她略带愁容缓缓的说道,“臣妾,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依锦贵人之见,本宫是什么样的人?”玉手紧握着茶盏,微勾了勾唇角,苏绿萼目光锐利的睨着神色不安的锦贵人。
竟敢当众挑衅她的耐性,实在是可气可恨。
“臣妾……臣妾不知。”心口猛烈的跳动着,那阴鸷的目光,泛着深深的寒意,锦贵人惶恐的摇了摇头,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自顾自的斟了杯茶,苏绿萼轻啜饮着,打量着不寒而栗的锦贵人,一双美目似笑非笑,“你究竟是不知还是不敢?”
六宫众人皆畏惧她,不是因为她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贵妃娘娘,也不是她深得皇上宠爱,而是她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
有多少人惨死于她手,又有多少人因她而无辜受到牵连惨遭入狱亦或畏罪自杀……例子不计其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她已经感受到。
门扉外传来月心急切的嗓音,“启禀贵妃娘娘,皇上请您去趟养心殿。”
苏绿萼淡淡扬唇回道,“本宫知道了,先去备轿吧!”看着松了口气的锦贵人,她盈盈起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她的身边,幽幽的说道,“你若想要荣华富贵,本宫可以双手奉上,但是他日,你若胆敢背叛本宫,那么你便是本宫的敌人!”
手指缠绕在她散落的黑发上,墨色的长发绕在她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只是稍稍用力,一缕长发被她扯下。
惧意袭来,锦贵人双膝发软的跌落在地上,目光有些涣散,忍着痛楚,恭敬的深深叩首,“臣妾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抚了抚耳垂的东珠,苏绿萼面带笑意的柔声说道,“本宫还要去趟养心殿,锦贵人自便吧。”说完,径直越过她翩然离开。
然而早在此前,原本打算前去永福宫的荣宓,在半道上却被李钰截住,辞了汐云,她跟随李钰一同前往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庄严肃穆,恢宏气派。
怀着忐忑不安,她踏进了这座养心殿,却意外的得知皇上正在前厅与朝臣议事,这令她慌乱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于是她被带到了偏殿进行等候。
她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一幕,风雪中皇上将昏迷不醒的她抱起,那样的怜惜视若珍宝,若不是做梦那应该是真的了。
皇上会问她什么呢?她又该怎么解释,才能自圆其说,既不会令她自己引火烧身,又不会令云贵妃迁怒她……她不禁陷入了两难之中。
左等右等,荣宓渐渐的有些焦急和不安,没有等出皇上,却等来了云贵妃。
只见她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虽说讶然,荣宓却也没有忘记该有的礼仪,敛去心中的惊疑,她柔柔俯身一拜,“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本以为得以皇上召见是件喜事,却压根未预料荣贵人竟然也在,面对仇敌,她心中连连冷笑。
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月心,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目露不屑的扫了一眼荣贵人,转身带着殿内其他宫人纷纷退下。
“本宫不知你为何会在这里,可若是你在胆敢在皇上面前不分好歹,胡言乱语,本宫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苏绿萼迈着碎步走向荣宓,凑近她的耳畔轻声细语着,那语气温柔似水,可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柔和,美眸潋滟,精光四射。
旁若无人,直白的警告,令荣宓心口猛然一震,但面上无异,心中暗暗思虑于是垂眸轻声说道,“臣妾,不敢。”
苏绿萼抿唇一笑,“谅你也不敢。”她的唇角浮现点点笑意,微微扬起的眉梢带着别样的风情,她执起荣宓的手将她扶起,呵气如兰,朱唇轻启,“本宫知道你重情重义,想要救舒常在,倘若……本宫有法子说服皇上呢?”
话音刚落,荣宓忽然便笑起来,白皙的脸上李处一丝泯然,原来……云贵人是想笼络人心,呵,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臣妾……”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门外的高喝之声打断,“奴才叩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