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放下手中的物件,接过来一看,发出一丝讶然,仔细翻来覆去的查看,蓦地发现这绢帕的一角绣着两个紫色的字,‘斓月’。
容斓月的手绢怎会在自己宫女的手上,看来她发现了什么端倪,扬起手中的绢帕,拧眉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粉衣宫女不慌不忙的应道,“奴婢今日路过毓秀宫,竟然看见新入宫的苏太医神魂落魄的从那里走了出来,这手绢也是从他身上落下的。”
毓秀宫……容斓月?苏珏?这二人看来关系不浅,低眉思虑片刻,嫣红的唇角扬起一抹深深的笑意,“派人暗中细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粉衣宫女得了指示,连连点头记下,正欲转身,却被人蓦地叫住,“此事办好了,我一定好好重赏你!”
她欣喜的跪地叩首,信誓旦旦,“多谢主子,奴婢必定好好当差,不负主子所望!”
掌握了这条不为人知的消息,她势必要好好利用一番,铜镜中映照出女子模糊的面容,嘴角勾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怡春宫。
寒风萧瑟,门庭冷若,枯黄的树叶随风卷起,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空时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
“咳咳,咳咳……”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莲青色宫装女子,身上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只见她仰头看着这四方天地,暗淡的眸中若有所思。
怜心端着一只瓷碗从檐下走来,轻声道,“娘娘,时辰到了该服药了……”她不解的看向自家的主子,抿唇一笑,“娘娘刚刚在想什么?”
岚妃淡笑接过瓷碗,手执着汤勺轻搅,不以为意的说道,“……本宫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法子早日离开这牢笼……”语气有些悲凉。
“那,娘娘想到了什么法子?”怜心伸手拢了拢岚妃的披风,迎上岚妃那双温和的眸子,弯唇笑了笑。
梧桐叶从随风飘落,凉风袭来,整个人有些凉意,岚妃深深吸了口气,朝怜心招手神秘一笑,附耳一阵密语,却见怜心拧眉连连点头应下。
“娘娘……您这样做,会不会……太……”怜心紧紧咬着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她的心底充满的太多疑惑。
岚妃柔柔一笑,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叹息道,“本宫也不想做工于心计之人,只是被这世道所逼,我不得不这样为自己筹谋。”
她拍了拍怜心的肩膀,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旋即转身离去,每走一步她都觉得疲累至极,再待下去,她也不知这副身子还能苟活多久。
这份情谊,她终究还是要辜负了……
甩开心底的疑虑,怜心咬牙在原地急得跺脚,还是愿意和自家主子赌一把,她裹紧了身上的夹袄,迎着冷风匆匆离去。
这日,荣宓亲自去了永福宫探望仍在禁足的舒常在,却意外的没有见到她,堵在心口的许多话,已成了包袱,这不免让她有些失落。
后宫的墙从来都不是密不透风的,宫外发生的一切想必舒姐姐都已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么……她又该如何看待自己,会怨恨她么……
怀着满腹疑虑的心事她原路返回,却在长乐宫的门口意外的发现了岚妃的宫女怜心,她来回踱着步,眉头紧蹙着,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怜心?”她扶着锦云的手缓缓走到了怜心的跟前,却不想对方看着她着实吓了一跳。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走来,怜心不是不知,而是佯装不知,她欠身一福,“奴婢给荣贵人请安,贵人万福!”
荣宓好笑的看着有些紧张兮兮的怜心,站在甬道的风口上,浑身有些寒意,荣宓拉着她走进长乐宫关怀道,“可是岚妃娘娘出了什么事?”
怜心微微一怔,瞄了一眼和颜悦色的荣贵人,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照着主子的吩咐徐徐开口,“荣贵人可是想救舒常在?”
荣宓步履一顿,狐疑地看向满脸凝重的怜心,挥退下了满殿的宫人,只留下心腹锦云一人,她微眯着凤目,浅笑道,“岚妃娘娘有何高招,不妨说来听听,也好叫我茅塞顿开,也不至于令我日日为此事心烦意乱。”
怜心点头称是,向前凑近了几步,低语道,“只要贵人您得蒙盛宠,在皇上面前甭说是解了舒常在的禁足,就连您想晋一晋位份,那也是可能的。”表情真挚,言辞恳切。
“放肆!”锦云秀眉一挑,有些不悦的看着僭越的怜心,眼里的蔑视之情尽收,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怜心身躯一震,眉宇间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伏地叩首,“奴婢逾越了……还望贵人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荣宓抬手制止,勾了勾唇角,轻启薄唇,“怜心你先退下吧,容我再考虑考虑。”
得了命令,怜心岂敢不从,她连忙从地上爬起,屈膝一福,“奴婢告退。”眼角微抬,悄悄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荣贵人,旋即退了出去。
锦云气冲冲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指着怜心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姐,你难道真的要这样做么?得宠固然好,可难保您不会树敌众多啊!”
荣宓微微一叹,转眸看向急得打转的锦云,心知她为自己着想,难免会气急,荣宓执起锦云的手坐了下来,温声安抚,“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况且,如今我身份低微,对于我爹娘当年遇害一案,知之甚少,还不如趁此机会,得到皇上的宠幸,不但可以救得了舒姐姐,而且我也会借此平步青云。”说完,她已经是潸然泪下,微笑中带着一丝丝绝望。
纵使会经历腥风血雨,她也再难回头。这条路充满了太多难以想象的危险,即便是死亡,她也会咬牙坚持走下去。因为她从未敢忘当年的血仇,幸福,于她而言,早在她决意踏入这深宫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如今的她,只剩下一具徒有其表的躯壳,还在这里煎熬的等待着……
只需要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只要她义无反顾,她也会成为这位这寂寂深宫中一个争权夺利的女子,甚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长春宫。
宫墙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透过稀疏的枝蔓隐约可见那宫内廊下搭建着一方戏台,身穿水蓝色戏服女子描画着浓妆,顾盼生辉,长舞着水袖,水蛇般细长的腰肢让人浮想联翩。
一身翠绿色长裙扎着双髻的齐刘海的女子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额头浸出了汗水,急声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跑的太急,说话也有些急促。
高台上耍着花枪的女子手上一顿,不悦地看向她,“月心,本宫警告过你……本宫练习的时候不允许打扰,你怎的不长记性?”她冷眉一挑,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
为了不久后的除夕宫宴,她已经不眠不休的在准备着那日的惊艳亮相。
月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撇着嘴委屈的说道,“娘娘……奴婢从太医院得了消息,那边的眼线告诉奴婢,有人在暗中查探院判乌大人……”
皇后扯唇冷笑,将手中的花枪扔到地上,接过月心递来的锦帕,轻擦拭着出汗的脸颊,“你去查查看,究竟是谁在暗中查乌靖元……”她的心底忽然划过一抹狐疑,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女子熟悉的脸庞这个人,会不会是……荣宓?她不得而知。
这一念头轰然出现在她的脑中,令她有些眩晕,幸好月心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若是……查出了是长乐宫的荣贵人……记住,她的绿头牌万万不能出现在皇上面前!”
月心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遵旨!”
承乾宫。
自从被皇上训斥之后,苏绿萼卧床抱病了数日,就连不久之后的除夕宫宴都没有帮忙操办。虽说上面慰问的赏赐送来不少,可皇上至今没有露面,这多少令她有些心灰意冷。
锦贵人来看过几回,也只是灰溜溜的走了,苏绿萼每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害怕,然而她的心却是明白清楚的。
皇上的不闻不问,于她而言,痛苦万分。
这是多年以来皇上第一次冷落于她,这个中滋味,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领会的到。不管她如何骄傲于人前,这一次,她都必须低下头去认错,挽回她的尊严和地位。
是时候了……她也该去垂下头颅,放弃贵妃的面子,在这偌大的皇宫,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皇上对她的宠爱。
傍晚十分,苏绿萼在宫女的服侍下起了身,换上了一袭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裙,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烛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
桌上摆着皇上平日里最爱的几道精致可口的吃食,蕊心一一装入食盒,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还在描眉的云贵妃,“娘娘,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回宫了……我们还是早早的去,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啊。”今日皇上独身前往了相国寺,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僧人研究佛理,估摸着现在也回宫了。
苏绿萼怔忪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饶是用了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只听她轻嗯了一声,随即宫女上前将她扶起,提过桌上的食盒,轻叹一声,怆然一笑。
如今她竟落到了这副田地,需要用往日的情分去弥补她犯得过失,迎着寒风,她的心冰冷到了极点,若不是荣宓那贱人多管闲事,何苦如此?
拢在袖中的手蓦然攥成了拳头,她须得提防此人,想到这里,她不由加快的步伐,此时天空又下起了飘飘摇摇的雪粒,一颗颗晶莹剔透。
没想到到了养心殿,她却被人拦住,却不想那人是她平日里最瞧不上的奴才,蕊心推搡了李钰一把,嘴里骂骂咧咧,“狗奴才,还不快滚开!”
李钰从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面对后宫权势滔天的云贵妃,任打任骂,他依然屹立不动,摆明了一副‘坚决不让’的表情。
蕊心冷哼一声,抬腿朝李钰踢去,一挥手,承乾宫的两名内侍走上前将李钰架到一旁,不远处的御前侍卫见此场景,迅速将她们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