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绿萼几乎想杀人的眼神,容斓月在心底冷笑,继而楚楚的说道,“但凭娘娘差遣……”暗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容斓月挤出几滴让人怜惜的眼泪,殊不知她却在谋划着一个惊天的计划。
苏绿萼目光怔忪地看向远处,天空依旧暗沉,压抑的令人无法呼吸,陷入沉思之中的苏绿萼自然没有瞧出容斓月的异色。
过了片刻,容斓月屈膝福身,转身离去的刹那,眼底浮起一丝嗜血的冷笑,原本以为结成同盟,可以一致对敌,却没料想……苏绿萼竟然派人在结冰的路面上洒了水,这才致使她摔倒早产……从而嫁祸给永福宫的舒常在,其心阴险,她再难以信任对方。
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更好走一些,她势要苏绿萼付出惨痛的代价!而现在她只需要派人暗中给皇后捎个口信,相信为了除去苏绿萼,她也会尽一份力。
迎着瑟瑟的寒风,她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步伐匆匆的朝太医院走去,身后疾风飞驰,卷起一地沙尘。
太医院。
偌大的宫苑,架起了许多木架,上面摆满了筛子,数名穿着蓝袍的太监有条不紊的翻晒着药材,三五成群的太医在忙碌的配药。
红泥小火炉摆了三层,药罐煮的咕咕做响,迎风升起冉冉蒸气,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昕长的人影,正低眉俯身煽着炉中的火,一脸淡然。
这时,有位蓝袍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急声唤道,“苏太医,外面有人找你。”随即指了指宫门口方向,看了看苏珏好奇的挠着头离去。
太医院门口,淡紫色宫装女子倚门而立,正看向他这边方向,苏珏浑身一震,瞳孔微缩,斓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常色,低声吩咐了旁边的太监照看,旋即朝着她迈步走了过去。
容斓月满意的看着苏珏朝她走来,倏地勾唇一笑,离得近了,才发现苏珏似乎憔悴了不少,人也清减了,堂堂一介太医怎可做这煎药的粗活……方才她是全部看在眼里的,不免为苏珏眼下的处境感到担忧。
“可是乌大人在有意为难你?”她脱口而出,全然忘记了她来的初衷,苏珏纹丝不动,深邃的黑色眸子里溢满清冷之光,容斓月见他有心隐瞒,眸光一黯,“我这就去找他,或许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也不会再这般难为你……”
说完,容斓月正欲跨进太医院的门槛,下一刻,手臂却被人紧紧攥住,耳边传来苏珏淡淡的声音,“不必劳烦慧贵嫔,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他躬身一礼,态度不卑不亢,语气疏离的恍若陌生人,苏珏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顿了顿继而说道,“不知娘娘前来,有何贵干?”
他知道,她决不会这般冒着危险贸然来寻他,也决不会只是路过见他一面,眸光轻瞥,却见她表情纠结,欲言又止,心底浮起一丝讶然。
闻言,容斓月的唇畔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原来他还是在怪她,不愿理她,她略带愁容缓缓说道,“我来找你,只为办一件事。”
89软香散
“听说人一旦服了软香散,隔几个时辰便会腹痛不止,我要你把此药交给我,务必……要掩人耳目。”最后一句她说的轻如鸿毛。
话音刚落,苏珏猛然一震,他的心顿时往下一沉,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向笑的云淡风轻的容斓月,软香散乃宫中禁药,没有院判大人的手谕,其他人不得私自取这等宫中禁药。若是偷盗,则会视为盗窃,轻者重打几十大板,重则凌迟处死。
若是人误食了轻量的软香散,每隔几个时辰便会腹痛难忍,若是药量过重,毒性就会越大,则会直接取人性命,且无药可治。
斓月要拿软香散去做什么……他满腹疑惑,眉头紧蹙,俊朗的脸上表情十分凝重,他反复揣摩着容斓月的话不禁陷入了踌躇之中。
容斓月可没这好耐性,眼见着太医院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再待下去,难保不被其他有心人窥见,她似往昔那般可怜兮兮的凝望着苏珏。
“珏哥哥……你,会帮我的对么?”
苏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白净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可奈何,“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宫中规矩……我恕难从命!”他悲叹一声,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容斓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看在眼里,喉头微动,想打消她的念头,别过脸漠然说道,“我不知你要拿这毒药做什么……若是为了害人,我是万万不能答应于你!”他拳头紧握,控制着自己随时会爆发的情绪。
容斓月顿时慌了神,下意识的拽住苏珏的宽大的袖袍,咬紧了双唇,似要滴出血来,带着哭腔楚楚道,“珏哥哥……求你帮帮我,就这一次好么?”为今之计,她不得不使出苦肉计,逼他应允,不然她也不知还能相信谁,倚靠谁……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眸中滚落,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哀求,苏珏目光悲悯的看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叹息,“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见他松口,容斓月喜出望外,欣喜的看着苏珏,撒娇地挽着他的胳膊,嘴巴像吃了蜜一般甜,“我就知道珏哥哥最好了!”
她的笑声娇柔,叮叮当当的像山涧的溪水轻快,苏珏哑然失笑,目光宠溺似水,“再过一个时辰,我会去怡春宫给岚妃娘娘请脉,届时你只要派人在僻静的路上等着,你且放心便是,我自会把药转交于你。”语毕,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容斓月嫣然一笑,微微颔首,“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你在太医院要万事小心为上,你不必担忧,我自会暗中助你。”
真挚的神情,掷地有声的声音,苏珏静静地看着她,容斓月还是容斓月,只是却有什么不同了,他的心里突然变得很失落,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
一个时辰后,苏珏从怡春宫走出,特意饶了一段远路,在一条极为偏僻的宫道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冒冒失失地迎面撞了上来,不经意间撞翻了他肩上的药箱,里面的物件散了一地,宫女不停的道歉,蹲下身快速地拾起一个白瓷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装进了袖口,扭头悄然离去。
苏珏缓缓蹲下身,执起药箱中另一只蓝色窄口瓶子,眼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良久,他低低一叹,背起药箱缓缓归去,步伐沉重,犹如迟暮的老人。
判若两人
那厢,被禁足十来天的舒常在也解了禁足,此消息传出,荣宓欣喜若狂,沐浴过后,顾不得吃早膳的她准备了补品匆匆去了永福宫。
永福宫的侍卫悉数撤去,荣宓携着锦云跨过永福宫门槛径直朝里面走去,却不想这偌大的永福宫竟然萧瑟到这个地步,杂草丛生,荒芜寂静,宫苑墙角种的几棵梧桐树掉光了树叶,地上堆满了一层厚厚的枯叶,却并无人打扫。
站在回廊下,荣宓蹙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伤感的说道,“想不到这失了君心的女子,在这后宫的处境竟是这般世态炎凉……”
“那荣嫔娘娘又何以来到这失了君心的妃子住所?”背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她转身,两道熟悉的人影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心中徒然一惊,话已说出口,想必舒姐姐已经听到了……这,该如何是好?荣宓的心愈发纠结起来……
早到一步的汐云挽着舒颜熙从走廊那处缓缓走来,只见舒颜熙一身宫缎素雪绢裙,肩上披着一件织锦皮毛斗篷,挽着如意髻鬓边带了一对双鸾点翠步摇,略施脂粉,依旧掩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眉宇间愁容尽显,多日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圆润的下巴愈发尖了。
汐云穿着时兴的妆花缎宝蓝色散花如意云烟裙,一脸惊喜地看着荣宓,“荣姐姐你来啦!刚刚还跟舒姐姐念叨着你呢……妹妹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晋升之喜呢……”她松开一脸平淡的舒颜熙,笑着走了过去,梨涡轻陷,微微欠身一福,眨了眨灵动的眸子,浅笑道,“臣妾参见荣嫔娘娘!娘娘万福!”
这时的荣宓哪还有闲心再理会汐云的揶揄之色,她移步走向舒颜熙,刚张了张嘴,却见对方朝自己屈膝一福,淡言,“见过荣嫔娘娘。”
这……荣宓有些哭笑不得,舒颜熙表情冷淡,一副不愿意再多说一句的表情,荣宓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含笑,“姐姐受苦了!妹妹特地带来些补品给姐姐,还请姐姐不要嫌弃,一切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舒颜熙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抽出了自己的手,表情谦恭,“既然是荣嫔娘娘送的,臣妾却之不恭的收下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想必荣嫔娘娘事务缠身,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俯身一礼,与荣宓擦肩而过,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决绝地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余下荣宓一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只不过是过了几日而已,为何舒姐姐如今待她判若两人……难道是因为自己晋升了么?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汐云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舒颜熙走后,她莲步上移,看着惆怅万分的荣宓,笑靥绽放,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舒姐姐遭受了那么多打击,许是一时精神还未恢复过来……所以荣姐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徒添烦恼……”
真是……这样么?为什么她会觉得舒姐姐性情大变,待她也不似往日熟稔,荣宓转头看向匆忙离去的舒颜熙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大大的疑问号。本来还想开口请求皇上解了舒姐姐的禁足,没想到惊喜来的太突然,一时之间,她感觉有些眩晕。
舒颜熙解了禁足一事被人以讹传讹,传的是沸沸扬扬,都说是她沾了荣嫔娘娘的光,这才得幸免了这处罚,风言风语,不堪入耳。
姐妹不和的闲言碎语传的是满城风雨,荣宓自知百口莫辩,也索性懒得理会,就是不知这谣言传到舒姐姐那里她又会是何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