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宫,门庭冷落多时,鲜少有人前来走动,朱漆的大门却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缓缓开启。
下一刻宫门又被人重重的扣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你以为你逃得掉么?”心砚一把扯住舒颜熙的衣服,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森然的狠意,只不过是稍稍走开了一会儿,舒贵嫔竟敢趁着她不注意想要趁机开溜,看来蚀骨香的剂量得增多一些。
舒颜熙被推搡的扑通一声跌倒在地,现在的她连还嘴的力气也没有了,整整十日非人折磨,她瘦了一大圈,每到午时浑身上下的血液中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生不如死。现在的她无异于被囚禁在永福宫,心砚每日都会监视着她,就等着她奔溃的时候……
为了不屈服于沉汐云,她每到痛彻心扉的时候便会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血印伤痕累累。
她想过自杀,可是心砚却不会给她这个解脱的机会,只见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环抱着侧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浑身抽搐着,脸上的痛苦呼之欲出,心砚不禁嗤笑,一边柔声说道,“你……想要解药么?只要你乖乖答应我们的条件……”
额头直冒冷汗,舒颜熙的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唇角流淌着丝丝鲜血,难道她真的要屈服么?
看着不耐烦的心砚,她在心底暗暗思忖,只要答应了沉汐云的条件,她就能见到荣宓,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想到这里,她怆然一笑,到最后……她还是要栽倒沉汐云的手里,无法翻身。
“我、要见沉汐云!”舒颜熙伸手紧紧拽住心砚的裙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吼着。
见舒贵嫔回心转意终于想通,心砚高兴的不得了,急忙招手唤来一个宫女去寻云婕妤了。
晕厥的舒颜熙被人从外面拖到了寝殿的榻上,整座永福宫寂静极了,仿佛落一根针就能听见。
原本想去长乐宫打探消息的沉汐云,一听到宫人的禀报立即喜上眉梢,直接打道去了永福宫。舒颜熙意志力再强,只是一介区区弱质女流,加了罂粟花成分的蚀骨香只会让人痛苦万分,没有解药,只能被活活的折磨死!
她有这个本事能忍到今天,沉汐云的心里还是有些敬佩的,她想姐妹相残的戏码铁定精彩。
正在沉思间,轿撵缓缓落在永福宫门前,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沉汐云一早就打发了这些人,在宫女的搀扶下,她迈着细碎的步伐朝幽深的庭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划破天际从那边传了过来,惊得沉汐云差点脚下一滑。
寝殿里的心砚看着毒发狂躁的舒颜熙竟然有些紧张害怕起来,急忙找了两个太监拿了绳索将她捆绑在柱子上,又拿了一团锦帕塞进了舒颜熙的嘴巴里,生怕她的叫声会引起别人的警觉。
“怎么到处弄得一团糟?”心砚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忽然背后传来主子不咸不淡的声音,她欣喜的走了过去,盈盈俯身,“奴婢见过主子!”
沉汐云掩帕嫌弃的走了进来,瞄了一眼痛晕过去的舒颜熙,薄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给她服一粒解药!”说完,长袖一挥款款落座,接过心砚递来的铁观音慢条斯理的品着。
过了一会儿,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舒颜熙这才幽幽转醒,刚一睁开眼皮就看到沉汐云坐在自己的对面,身边都是她的心腹党羽,这时她才发现身上钻心噬骨的那种痛意渐渐消散了。
“蚀骨香的解药你已经服下,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该尽早实现?”沉汐云也不看她,慵懒的倚在太师椅上,青葱玉指轻扣瓷杯,缓缓摇动手中的茶水。
舒颜熙被捆绑着动弹不得,看着沉汐云心中恨意十足,面上却毫无异色,只听她气若游丝的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她的嗓音有些嘶哑,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照人。
心砚看懂了云婕妤使来的眼色,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搁在桌上,沉汐云艳红的唇微微翘起,冷冷一笑,“只要你亲自将这包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入她的茶水里,荣姐姐向来最为信任你,她一定会毫无防备。”
舒颜熙被松了绑,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若不是倚在柱子边上强撑着,她早就不省人事了。
“明天,静候佳音,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沉汐云漠然撂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心砚和几个太监,她脚步虚浮的扶着墙壁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纸包,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明天……她要怎么做才能提醒荣宓防患于未然呢?
她死不要紧,只要能换来荣妹妹的平安,她也值了!比起终日行尸走肉的活着,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她不要一辈子都由沉汐云掌控!
外面狂风大作,呜咽的风声夹杂着一丝鬼哭狼嚎的声音,辗转反侧她竟一夜未眠。
面生的宫女打了洗脸水伺候着她梳洗,又从衣柜里寻了一件新衣为舒颜熙换上,由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像是个木偶一般任人操控,她在梳妆镜前落座,宫女利落的为她绾发描眉上妆。
镜中的人儿粉粉的鹅蛋脸,眉若柳条,轻挑着,杏仁眸如黑宝石镶嵌在粉嫩的肌肤上,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长长的睫毛翘卷着,发丝盘成简单的凌云簪,紫色朱钗斜插发间,几朵紫晶花佩在鬓间,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美目流转,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拢在长袖中的玉手,手中赫然紧握着昨夜的那个纸包,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明眸微动,束素芊芊一挥,朱唇轻启,“走吧。”淡淡的语气,却似有包含一切,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
心砚为了避人耳目没有跟去,只派去两个宫女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敢在荣宓的面前胡言论语,舒颜熙今日必死无疑!她心砚绝对不会放过她!
一路步行慢悠悠的走到了长乐宫,舒颜熙的心渐渐的悬了起来,正犹犹豫豫间,身后的两个宫女却推搡着她往长乐宫而去,一副凌驾于主子之上的架势,只不过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长乐宫的宫人都是认识舒贵嫔的,也没有多加阻拦和和气气的打了招呼便迎了她入宫。
还在庭院指挥宫人扫洒的锦云正忙得不亦乐乎,刚一转身就看到舒贵嫔款款而来,她连忙迎了过去,面露喜色,欠身一福,“奴婢给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当真是许久未见舒贵嫔露面了,她倒是有些想念的紧了。
施了脂粉的舒颜熙光彩照人,一扫前几日的一蹶不振,看着喜上眉梢的锦云,她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家娘娘呢?”
“回贵嫔娘娘的话,小姐去了淑贵妃的含光殿,若是贵嫔娘娘有事寻她,奴婢立刻去寻。”
锦云看了一眼舒贵嫔身后跟着的两个陌生的宫女,忽然想起了很久不见的腊梅,有些微微失神,“咦?腊梅今天怎么没跟娘娘一块来啊?”
提起腊梅,舒颜熙徒然升起一阵悲戚之色,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宫女,对方眼里的警告意味显而易见,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的说道,“腊梅病了。”
“您瞧奴婢这记性,贵嫔娘娘您里面稍坐片刻,奴婢这就去寻小姐。”锦云再次疑惑地扫了一眼舒贵嫔身后的两个面生的宫女,随即疾步朝宫外走去。
长乐宫正殿雍容华贵,富丽堂皇,足以昭显皇上对她的宠爱。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舒颜熙坐立不安的焦急等待着,监视她的人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令她无法脱身。
“舒姐姐久等了!妹妹真是过意不去……”荣宓一袭华服搭着宫女的手施施然走来,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饱受摧残的舒颜熙一见到荣宓,双眸顿时热泪盈眶,差点将所有真相全盘托出。
“冒昧登门,也没提前和妹妹打声招呼,唐突之处还望妹妹见谅。”舒颜熙牵着荣宓的手坐在榻上,收住悲伤,假装无事,关怀询问,“十几天不见,妹妹身子可好?”
荣宓看着她,缓缓点头,倾城一笑,“妹妹一切安好,倒是姐姐怎的越来越瘦了?不如舒姐姐你搬来长乐宫与我一同居住,我也好就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她紧握着舒颜熙干枯的手,眼底露出一丝心疼。
“这……恐怕不妥吧!还是不要太招摇了,永福宫虽然落魄了点但好歹也能遮风避雨。”舒颜熙说完勉强的笑了笑,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