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脑中一炸,混身冷汗直冒,几乎被自己想到的这个问题吓到。从在神农架找到的下半部日记可以了解到,韩祈父母一同前往了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一点匆用质疑。但是陈哲很清楚韩静的出生日正是1989年的正月期间,也就是说韩静的母亲邓曼影在一路追寻的过程中都处于怀孕状态,更可怕的是,在时间推算上,在到达塔里木盆地时,邓曼影即将临盆。陈哲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首先是女子将近临盆状态,肚子很大,行动不便,也经不起长途劳累。而且作为体贴的丈夫,韩启光也肯定不会让妻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跟着探险队一路奔波。但是韩静的出生是肯定的,也就是说日记中记载的内容可能有些是假的。
陈哲想了想,细细分析起来,又觉得有问题。因为日记中记录的多数内容,在他们一路走来都得到了证实,记录日记的人没必要在人员情况上作假,这样似乎并无意义,那这样就只有一个答案了。难道……?想到这里陈哲再次打了个激灵,如果事实真如自己心中所想,会不会日记中被撕掉的最后一页正是记录着这件事?陈哲看了看一旁愣神发呆的韩祈陷入沉思。
“你小子想什么呢?”吴龙见陈哲额头细汗不断,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吴家人来后一年,韩大哥的父亲也带人来到这里,他们的到来肯定是为同一个目的,只是我在想他们先后找到这里,是通过自己找到,或者会不会是有人互通消息?”陈哲说道。
陈哲讲完,韩祈望了他一眼,又看看吴龙。吴龙正拿着次旦的藏刀玩得不亦乐乎,并没有听出陈哲话中的意思。韩祈很明白,如果说有人告知这个地点给他父亲,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父亲日记中提过的吴行健,也就是吴龙的二十多年前发疯自杀的大哥。
吴行健曾带领探险队进去神农架深处的吴家村,而吴家村的具体位置只有历届族长才知道,所以韩祈和陈哲曾猜测吴行健可能就是当时的族长。现在听陈哲重新提起,韩祈仔细想了想又发现很多疑点,首先在时间上说,如果吴行健1988年同吴家人一起上山,并且得到了老族长的传承成为新一任族长,接着在1989年又和他父亲的探险队一起再进雪山,初听起来,一切都好象十分吻合,连吴枫提过的下山后族长换成了个年轻人,都是符合的。但往深处一想,却又有些不对。如果吴行健上过山,显然第二次进入雪山时,没有必要在当地找向导了,而事实是他们请了巴桑。假如说吴行健有事隐瞒,在探险队里故意装作不知道上雪山的路,那他在进去神农架里就没必要带着探险队绕开各种陷阱,因为这样做,已经提前曝露身份。另外,如果吴行健真的是新一任族长,就算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老吴头多少肯定会知道一些,就算老吴头真的不知道,但作为族长的他心里明白,完全没必要和自己的父亲闹得不开交,致使吴家分派。这其中事实到底如何,韩祈越想越不明白。
天色越来越晚,吴雄正在向众人派发干粮,为免特殊情况,带上山的所有粮食和淡水都掌握在吴家人手里,这应该是吴枫事前吩咐的。韩祈心中不禁暗叹,这老狐狸人虽没跟来,心计确实使足了。就在吴雄派发干粮时,韩祈突然看到一幕令他十分好奇的画面。
吴雄虽然不算个脾气差的人,但也没好不到哪去。在给众人发干粮时,离的近的递过去,远处的人直接扔过去或者找个人传一下,但有个年青人独自坐在较远的一处石壁下,吴雄最后才拿着青稞面饼向他走过去,吴雄不只亲自过去,而且是把干粮捧在手上恭敬的递过。吴雄看那人的眼神,分明是一种带着害怕的恭敬,韩祈心生讶异,这人是谁,怎么会令吴雄有如此反应?那人低着头慢慢嚼着干粮,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
“这是人吃的吗?”梅朵的一声抱怨打断了韩祈的思绪。
只见梅朵面带不悦,一下把一个青稞面饼砸在了地面上。早已经被冻得梆硬的面饼,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如同玻璃一样,瞬间碎了满地。
“他娘的,这玩意确实难吃,硬得能砸死人,就不能弄点别的吗?整两口热的也好啊。”吴龙见梅朵发火,也跟着抱怨起哄,冲吴雄大声嚷嚷道。
吴雄见才上山半天,两人就在此抱怨,冷哼一声,说道:“爱吃不吃,每人每天的食物有限,想不想饿死在山上,你们自己看着办!”
梅朵望向陈哲,好象一肚子的委屈就只为了他,此时想听他几句安慰的话。可是陈哲却假装没看到也没听到,埋头把青稞面饼啃得嘣脆响,他很明白梅朵的大小姐性子暴脾气,非得让她饿上一两顿,才会有改变。其他人见到也不好作声,吴龙被吴寒拉住,也坐下吃了起来。
一旁的巴桑看着满地的青稞面,心中一阵心疼,兜着衣服小心的一点一点认真捡起。然后向梅朵说道:“小姑娘,我想你可能是家境殷实,不明白食物的宝贵,但不管如何,可千万不要随便浪费。特别是这青稞,它可是养育了我们世代藏民,没有它就没有现在的我们啊。”
梅朵被巴桑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一时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巴桑捡好青稞面饼,然后把自己没吃的饼递给梅朵,说道:“坐下吃吧,有得吃总比饿死强。”
“可是大叔你……”梅朵见巴桑把自己的食物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正欲拒绝。
巴桑指着自己用衣服兜着的碎饼,说道:“没事,我吃这些就够了。”
“谢谢大叔!”梅朵不好意思的接过饼,慢慢坐下,机械地吃了起来,心里半天不是滋味。
吴雄派人向前查探了一番,出了避风的营地,风声呼啸大作,并没有停。如巴桑所言,众人今晚必须在此过夜了。吴雄安排好随同的四个吴家人轮流值班,随后吩咐众人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清早,风一停,就要马上出发。
天寒地冻,陈哲突然又想起韩静,心中百般滋味,辗转难眠。陈哲悄然起身,走出了帐篷。幽静的雪山之中,月光洒在洁白的大地上,夜晚亮如白昼。巴桑选的这地方,确实是个完美的避风所,四周的安静,让繁杂的思绪,回归平静。陈哲静静地坐在离帐篷不远处的地处岩石上,虽有丝丝寒意传来,心中别有一番清明。
陈哲无意的回头间,一下吓了一跳,离他不足二十多米的一块凸出的平静岩石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人影刚好落在月光下远山的阴影里,不细看很难发现。而且那人端坐着,一动不动,如同与坐下山石溶为一体。
陈哲不知道那人在那里坐了多久,好象自己的出现与他毫不相干一样。陈哲看了许久,都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为什么这人能如此平静,甚至连细微的呼吸都感觉不到。
陈哲悄悄起身走近,仔细观察之下,发现那人,正是让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熟悉感的吴华。
“这么晚你还不睡?”陈哲担心有异,并没有走近,站在七八米远外小声问道。
吴华听到陈哲发问,回头嘘了一声,作出禁声动作。陈哲一阵莫名诧异,四下张望,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陈哲满怀好奇地走近,轻声问道:“你是在值班守夜?”
吴华点点头。
“没什么情况啊,你这是?”陈哲被吴华的形为感染,象做贼一样,靠近他小声说道。
“听!”吴华头都不回,只答了一个字。
陈哲一愣,仔细听了好一会,四周确实只有无限的安静,什么都听不到,又轻声问道:“听什么?”
“静!”吴华又只答了一个字。
“听静?”陈哲有些吃惊的问道。
这时吴华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万簌浑然一梦,有什么比澈底的静更加耐听?”
陈哲被他这一句话,一下说得愣神,不知道要如何去接,而吴华的微笑,更让他心中一暖,脑中浮现出韩静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男人的微笑,竟然会让他想到韩静。
吴华说完,又坐下,不再出声,似乎是在享受月夜雪山中,难得的安静。此时陈哲的心却由静变乱,他有一种直觉,此时的夜越宁静,未来面临的一切将越危险。
吴华一直存在于陈哲心中的奇怪感觉,让陈哲相信面前之人的来历非同一般。又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似曾相识,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并不用见到,只是把你内心想要见的人,加诸在一个似有相似的人身上。”吴华慢慢的说道。
陈哲并没听懂,只是觉得这人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怪异。此时接替吴华守夜的人从帐篷里出来了,吴华轻轻的点头,道了声晚安,向远处走去。
第二天,风已经停了。大家很快吃过早饭,继续向前出发。巴桑走在队伍最前面,向韩祈小声说道:“我只依稀记得一段路,最多只能把你们带到我独自下山的那地方,你们要去找什么就自己找。到时候,他们要不让我走,你可得帮我说说话啊。”
“您放心,不会为难您的。”韩祈拍着巴桑的肩说道。
山中没了大风,行进速度确实快了不少,将近中午时分,巴桑正在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准备把个安全的地方,大家补充下食物,顺便歇一歇。
突然一声惊叫声从队伍前面响起,众人立时警觉。劳改听到叫声马上护住吴寒和梅朵,陈哲和韩祈立刻冲了上去,发出叫声的人正是在四周观察的巴桑。
“怎么了?”韩祈见巴桑面带恐惧,慌张的向自己跑来,连忙问道。
“有…有…有人,那里有个人。”巴桑结巴着说道。
韩祈和陈哲脸色立变,这雪山之中鸟兽都没有,竟然有人,能到这里来的肯定不是寻常人,两人同时拿出短刀,小心的向前探过去。
经过一小片一人多高的乱石堆,陈哲和韩祈果然看到一个人侧躺在山壁边。两人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小心的移步过去,结果却发现,那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