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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唐纪(9)

王伾相貌丑陋,讲的是吴地方言,顺宗亲近宠幸。而王叔文懂一些文章义理,喜欢谈论事务,顺宗因此对他有一些敬畏,因此王叔文不像王伾那样,能在内宫里自由出入。王叔文进入翰林院,而王伾进入柿林院,与李忠言和牛昭容见面,商议大事。王叔文依赖王伾,王伾依赖李忠言,李忠言依赖牛昭容,就这样辗转勾结。遇到事情,首先下达翰林院,让王叔文决断;然后向中书省宣布,由韦执谊承行。

外面的党羽则有韩泰、柳宗元等人,主要搜集探听外面的事情。他们谋划商议,相互应和,似乎忘记了疲惫。他们还互相推崇,自诩为伊尹、周公、管仲、诸葛亮等贤人,认为天下没有别的人物。只要他们想做的,就不受任何规矩约束。士大夫们都很畏惧他们。平时与他们有交往的人,接连升官,一天之中就封拜了好几个人。他们说“某人可以担任某官”,过不了一两天,那个人就一定能得到所说的官职。

王叔文与他的十几家党羽门前总是门庭若市。等候谒见王伾、王叔文的人,甚至要在他们所住街坊的酒店住宿,每个人交一千钱。王伾更为猥琐,他让人制作了一个大柜子,用来收藏金钱丝帛等贿赂品,夫妇二人就在大柜子上睡觉。

顺宗久病不愈,群臣心中不安,希望及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一党想要独揽大权,因而十分忌讳这件事,但终究没能阻止。三月二十四日,广陵王李淳被册立为太子,改名李纯。

四月初六,顺宗驾临宣政殿,册封太子。退朝以后,官员们都互相庆贺,有的人甚至感动得流下眼泪,朝廷内外都十分高兴。王叔文却神色忧虑,又不方便说出来,只是吟诵杜甫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听到的人都暗暗嘲笑他。

王叔文与韦执谊之间出现矛盾,结下了仇怨。六月,王叔文因为母亲去世,不得不暂时离开职位,韦执谊更加不愿意采纳他的意见。王叔文十分生气,与他的同党日夜谋划,要重新掌权,而且先把韦执谊抓起来杀了,再杀光不肯依附自己的人。

王叔文失位以后,王伾就失去了依靠,每天到宦官和杜佑那里请求起用王叔文担任宰相,并且统领北军。未被允许,他就请求任命王叔文为威远军使、平章事,也未被批准。他的党羽都惊慌失措,觉得自身难保。有一天,王伾坐在翰林院里,上疏了很多次,还没有得到回复,知道事情无法成功,坐立不安。到了夜里,王伾突然大叫一声,说:“我中风啦!”第二天,他被抬回家。从此,再也没有走出家门。二十二日,顺宗任命仓部郎中、判度支案陈谏为河中少尹。王伾、王叔文的党羽开始渐渐从朝中被排斥出去。

初六,贬王伾为开州司马,贬王叔文为渝州司户。不久,王伾病死。第二年,宪宗赐王叔文自杀。

在历史上,王叔文是唐朝“永贞革新”的领导人物,他所采取的变革措施对当时的社会还是有积极作用的。宋朝的司马光是当时的改革者王安石的政敌,是典型的守旧派,所以他主持编写的《资治通鉴》侧重于写王叔文的结党私营。

武元衡遇刺身亡

815年,唐宪宗正忙于讨伐淮西的吴元济。原先李吉甫和武元衡同时担任宰相,自从李吉甫去世以后,军事政务便都由武元衡一人掌管。

宾客劝平卢节度使李师道说:“因为有武元衡辅佐,天子便一心征讨蔡州,我请求秘密前去刺杀他。假设武元衡死了,其他的官员就不敢继续支持他的主张,而会争着劝谏天子停止用兵。”李师道认为很有道理,马上给那位宾客盘缠送他出发。六月初三,拂晓,武元衡入朝,从他居住的靖安坊东门出来。突然,有一个刺客从暗地里蹿出来,用箭射他,随从人员手足无措四处逃散。刺客拉着武元衡的马走出十几步,砍下他的脑袋,然后离开。

刺客又潜入通化坊,去刺杀裴度。裴度头上受伤,跌到水沟里,由于戴的毡帽很厚,因此幸免一死。随从王义从背后抱住刺客大声呼叫,刺客砍断他的胳臂逃走。京城里的人都感到惊恐。

于是宪宗下诏,宰相出入的时候,加派金吾骑士护卫,经过坊门的时候吆喝搜索,加强防卫。百官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都不敢出门。有时皇帝上朝,等了很久,班列还没有派齐。刺客在金吾卫与京兆府万年、长安两县留下纸条,说:“不要急着捉拿我,否则就先杀了你。”因此,谁都不敢第一个追查刺客。兵部侍郎许孟容觐见宪宗,说:“宰相横尸路旁而不能逮捕刺客。这种事是朝廷的耻辱啊!”许孟容又前往中书省,流着泪说:“请求中书省上奏,起用裴中丞为宰相,全面搜捕刺客及其同伙,依法严惩。”

初八,宪宗下诏,在朝廷内外搜捕刺客,捉到刺客的人,赏一万缗钱,赐给五品官位。如果有人胆敢包庇隐藏刺客,立即诛灭全族。于是京城开始大面积搜捕刺客,对筑有夹壁、复屋的公卿府第,更是进行了仔细搜查。成德军的上奏院中,有恒州的士兵张晏等几人,行为无礼,很多人怀疑他们就是刺客。初十,神策将军王士则等人,告发张晏等是杀害武元衡的凶手。官吏逮捕了张晏等八人,宪宗命令京兆尹裴武与监察御史陈中师对他们进行审讯。

二十三日,宪宗出示王承宗先后三次上奏的表章给百官看,讨论他的罪责。裴度卧床休养了二十天伤口还没有愈合,宪宗命令卫兵住在他府里宿卫,前去问候的中使络绎不绝。有人请求免除裴度的官职,让恒州的王承宗、郓州的李师道放心。宪宗生气地说:“如果免除了裴度的官职,那就等于奸人的阴谋得逞了。我任用裴度一个人,就足以攻破王承宗和李师道两个人。”二十四日,宪宗传召裴度入朝议事。二十五日,宪宗任命裴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一天,裴度上奏说:“淮西的吴元济是心腹之患,一定要除,而且朝廷已经讨伐淮西。河南、河北两地的藩镇都根据这件事情决定对朝廷采取的态度,不能半途而废。”宪宗赞同裴度的看法,于是把用兵的事都委托给裴度,加紧讨伐吴元济。

陈中师审讯张晏等人,他们都承认杀害武元衡。张弘靖怀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屡次上奏禀报宪宗,宪宗不听。二十八日,斩杀张晏等五人,杀了他们的同伙十四人,李师道的宾客偷偷地逃脱了。

当朝宰相在京城大街上被刺身亡,这是唐朝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武元衡之死,极为惨烈悲壮。他一生清贫,其诗作以瑰奇艳丽著称。他的那首“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末句色彩对比之强烈感性,不禁让人想起他温和的微笑和悲情的结局,想起飞腾的火焰和淋漓的鲜血,昭示着生命的壮烈与不屈。他终以自己的生命为献祭,来实践自己的政治理想和追求。

黄巢起义

唐懿宗当政期间,朝廷日益腐败,征战连连,征敛赋税繁重。潼关以东地区连年遭受水旱之灾,州县官吏却不上报实情,粉饰太平,有许多百姓饿死却无处申诉,只好互相聚集做盗贼,于是盗贼群起。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农民再也活不下去,只得起来造反。875年,王仙芝聚集了数千人,在长垣县起事。第二年,王仙芝与他的党羽尚君长率领军队攻陷了濮州、曹州,队伍很快发展到了几万人。唐天平军节度使薛崇出兵讨伐,被王仙芝打败。

黄巢也聚集了数千人响应王仙芝。黄巢是曹州冤句(今山东曹县西北)人,出生于一个世代贩卖私盐的家庭。小时候读过一些书,能言善辩,尤其是从小就有一种天生的豪气。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黄巢的父亲与一位老人作联句,也就是每人作一联诗,相联而成一首诗。当时是秋天,菊花正开得盛,他们就以菊花为题。黄巢的父亲先作了一联,那位老人一时还没有接上,在旁边玩耍的黄巢却脱口接了一联:“堪与白花为总首,自然天赐赭黄衣。”意思是说,菊花可以做百花之首,是上天赐给了它们一身黄衣。他的父亲指责他不懂礼貌,捣乱大人的事,而那位老人却说:“您这位公子的确很会作诗,只是还不知道轻重,不如让他再作一首。”黄巢的父亲同意了,黄巢张口就来,又作了一首:“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意思是:秋风瑟瑟,满院里栽满了菊花,但是天已冷了,菊花开得再盛,也没有蝴蝶来采了;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青帝(青帝是主掌百花开放的神仙),我一定让它和桃花一样在春天开放。

黄巢少年时,与王仙芝都以贩卖私盐为生。黄巢擅长骑射,性格豪爽,参加进士科考数次落榜,做了盗贼。黄巢与王仙芝一起攻打州县,横行山东,百姓因无力支付沉重的赋税,都争相归顺黄巢。仅仅几个月,队伍就发展到数万人。

876年九月初二,王仙芝攻陷汝州城,唐汝州刺史王镣被活捉。王镣是宰相王铎的堂兄弟。消息一经传开,东都洛阳就轰动了,士人百姓携家带口往城外逃离。十一日,僖宗颁下敕令,赦免王仙芝与尚君长,并任二人以官爵职位,想招降他们。

十二月,王仙芝率领部队进攻蕲州。蕲州刺史裴偓,是王铎当年主持科举考试时所选取的进士。王镣被俘后,被囚禁在王仙芝军中,为王仙芝写信劝说裴偓。于是裴偓与王仙芝约定,收回申、光、庐、寿、舒、通等州的军队,不再交战,并答应为王仙芝向朝廷上奏请求官爵。同时,王镣也劝说王仙芝答应,按裴偓的约定办。裴偓于是大开蕲州城门,请王仙芝及黄巢等三十多人入城,设宴饮酒,并献出许多财宝表示自己的诚意。宰相们大多数都反对这种做法,说:“先帝懿宗就没有赦免庞勋的罪过,结果一年就诛杀了庞勋。现在王仙芝不过是一个小毛贼,不能与庞勋相比,赦免他的罪过,还授予官爵,只能助长奸贼的气焰。”王铎却坚持自己的想法——招降王仙芝。僖宗同意了他的请求,任命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派遣中使把委任状送到蕲州,授给王仙芝。王仙芝得到委任状,心中大悦。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那些参加起义的农民士兵们都纷纷表示不愿意投降。王镣、裴偓都前来祝贺。席上,黄巢因为朝廷没有授予自己官爵,对王仙芝大怒:“你我曾经一起立下誓言,要横行天下。你却独自获得朝廷的官爵,奔赴长安担任禁军左军军官,你说我们五千多弟兄该何去何从?”

王仙芝因害怕触犯众怒,而没有接受朝廷的任命。但是,自此之后,黄巢总觉得无法再和王仙芝一起共事。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王仙芝向南渡过汉水进攻荆南,而黄巢则带领了二千多人马向北进发。虽然中间他们曾再度合作,但最终还是分裂了。裴偓逃往鄂州,中使逃往襄州,王镣被起义军拘押在军中。从此,起义军中三千多人跟从王仙芝与尚君长,二千多人跟随黄巢,各自分别作战。878年二月,王仙芝军队被官军在黄梅打败,死了五万余人。王仙芝被斩杀后,其部下四散逃离。

此时黄巢正率军攻打亳州,尚君长的弟弟尚让率领王仙芝余部归附黄巢,并推举其为首领,号称“冲天大将军”,改年号为王霸,设置官署职位。

880年,十二月初五,百官退朝时,听说乱兵已经进入长安城,便在路上逃窜躲藏。宦官田令孜率神策军士兵五百人,护卫僖宗从金光门出城,只有福王、穆王、泽王、寿王四王和几位嫔妃跟随,百官都不知道皇帝将去哪里。僖宗昼夜兼程地赶路,随从官员很多都跟不上。待僖宗的车驾离开,长安城里的士兵与坊市百姓便争先恐后地闯进皇家府库,盗取金银绢帛。

天色将黑时,黄巢的前锋将领柴存进入长安城,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领文武官员几十人前往灞上,迎接黄巢。黄巢坐着用金子装饰的轿子,他的手下人数众多,并且清一色的披散头发身穿锦绣,手持兵器,车辆塞满道路,大军绵延千里。尚让挨个对观望的长安居民宣谕说:“黄王起兵,为的就是百姓。你们只管安居乐业,不要恐慌。黄王不像唐朝李氏皇帝那样不知道爱惜你们。”

十一日,黄巢杀光在长安的唐朝宗室。十二日,他开始迁入禁宫居住。十三日,他在含元殿即皇帝位,颁下赦书,定国号为大齐,改年号为金统。883年六月,陈州被黄巢大军包围,陈州刺史赵犨被迫向相邻各道求援,武宁节度使时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等人先后率领大军前去救援。

第二年三月,黄巢围攻徐州已近三百天,赵犨兄弟与黄巢之间进行了几百次大小战斗。虽然供官兵用的粮草已近绝,但大家抗击敌人的决心没有动摇。

李克用在陈州与许州、汴州、徐州、兖州的各路官军会合。四月初三,各路官军一起进发,攻克黄巢的将领尚让驻守的太康。黄思邺驻守西华,各路官军又进攻西华,将黄思邺赶跑。黄巢十分畏惧,只好把人马撤退到故阳里,解除了对陈州的包围。

朱全忠听说黄巢快要到了,带领军队回到大梁。五月初三,下起大雨,平地积水近三尺深,淹没了黄巢的军营。他又听说李克用快要到达,于是带领兵马向东北方的汴州进发,想投奔屠尉氏。

尚让率五千人直逼大梁,到达繁台,宣武将军朱珍、南华人庞师古击退了尚让。朱全忠又向李克用告急,请求救援。初六,李克用与忠武都监使田从异从许州出发。初八,在中牟北面的王满渡追上黄巢。李克用趁黄巢的兵马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奋力出击,打败了黄巢的军队,斩杀了一万多人,黄巢军溃败而逃。尚让率领自己的人马归降时溥,别将李谠、曲调人霍存、甄城人葛从周、冤句人张归霸与他的堂弟张归厚纷纷带领自己的部众向朱全忠投降。

黄巢经过汴河向北奔逃。初九,李克用又在封丘将黄巢打败。初十夜里,黄巢军冒雨向东奔逃,李克用穷追不舍,经过胙城、匡城。黄巢把剩余的人马收集起来,将近有一千人,向东逃奔至兖州。十一日,李克用追到冤句,率领的骑兵能跟上的只有百来人,一天一夜行军二百多里,士兵和马匹都疲惫不堪,粮食也断了,于是返回汴州,准备带上汴州的粮食,继续追击黄巢。李克用捉住黄巢年幼的儿子,缴获黄巢乘坐的马车和他的器具、服装、符节以及印章,将黄巢以前掠抢的男女百姓一万多人全部释放,遣送回去。二十二日,时溥派遣手下武宁将军李师悦率领士兵一万人追击黄巢。六月十五日,李师悦追到瑕丘,打败了黄巢。

黄巢在人马丧失殆尽的情况下,逃到泰山东南部的狼虎谷。十七日,黄巢的外甥林言斩下黄巢与黄巢的兄弟、妻子的脑袋,正准备献给时溥却碰到一支沙陀博野军。博野军夺去黄巢等人的首级,并砍下了林言的脑袋,一起送到时溥那里。七月二十四日,时溥派遣使臣进献黄巢和他家人的首级,以及他的姬妾,唐僖宗亲自驾临成都大玄楼,接受进献。

黄巢从揭竿而起到失败身亡,南北转战了十年之久。他的活动范围几乎遍及全国,沉重地打击了唐朝的腐朽统治,加速了唐朝的灭亡。在中国农民起义史上,黄巢应该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

黄巢起义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场相当重要的农民起义运动,是对王仙芝起义的延续,是唐代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直接打击了唐朝政府的腐朽统治,冲击了封建最高统治者,加速了唐朝的灭亡,推动了历史的向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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