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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唐纪(11)

吕用之是鄱阳茶商的儿子,一直客居广陵,对广陵城里的人情世故很了解,在烧炼丹药的闲暇,经常谈论社会时事的利弊。高骈因此愈发认为他特别,更增加了对他的信任。

吕用之引荐他的党羽张守一、诸葛殷,一起迷惑高骈。张守一本来是沧州、景州之间的村民,以道术求见高骈,然而并没有被重用。吕用之对张守一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与我同心协力,荣华富贵不久就会拥有。”然后吕用之就把张守一推荐给高骈,高骈宠幸张守一,仅仅次于吕用之。

诸葛殷刚从鄱阳来广陵,吕用之对高骈说:“玉皇大帝见高公事务繁忙,便挑选左右尊神中的一人来辅佐您,您应该好好招待他。如果想留住他,可以用俗世的重要官职来牵绊他。”

第二天,高骈接见了诸葛殷,诸葛殷鬼话连篇,谈笑风生,高骈以为是神仙,就给诸葛殷补授盐铁使的重要官职。高骈有洁癖,他的外甥、侄儿辈的人从没和他坐过一条凳子。诸葛殷患有麻风脓疮,不停地用手抓痒,手上尽是脓血。然而高骈却与他促膝而坐,同坐一席,传递杯碗饮酒吃饭。他说:“这是神仙以此来考验我。”

高骈家的狗,闻到诸葛殷身上的脓腥味,经常跑到他身边。高骈问原由,诸葛殷笑着说:“我曾经在玉皇大帝面前见过它,一别几百年,没想到它还认识我。”

高骈与宰相郑畋有矛盾,吕用之对高骈说:“宰相今天晚上要派遣剑客来行刺你。”高骈畏惧不已,便问吕用之该怎样应付。吕用之说:“张守一曾经学过这种法术,可以抵御剑客。”于是请张守一施展法术,张守一答应了。张守一让高骈穿着女装,躲在其他房屋里。张守一睡在高骈的床上,夜里,将铜器抛到台阶上,铿然有声。又暗中用袋子盛了猪血,洒在庭堂里,假装搏斗过的样子。天亮后,张守一对高骈说:“差一点就落到我手里!”于是高骈给张守一丰厚的赏金。

有一个叫萧胜的人,贿赂吕用之,想求取盐城县监的官职。高骈有点为难,吕用之就说:“我并非因为萧胜而求取官职,最近得到天书,说有一把宝剑在盐城的井里,需要一位灵官去取出来。我知道萧胜是玉帝左右的人,想让他去取剑。”高骈于是答应了他。

萧胜到盐城监上任几个月后,用盒子装了一把铜匕首献给高骈。吕用之看见了,行礼说:“这是北帝曾经佩带的宝剑,拥有它,百里之内各种兵器都无法侵犯。”高骈于是用珠玉装饰匕首并随身携带。

吕用之称自己是磻溪真君,称张守一为赤松子,称诸葛殷为葛将军,称萧胜是秦穆公的女婿。他在青石上刻上“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字样让左右随从偷偷放到道院的香案上。高骈得到奇石,惊喜。吕用之说:“玉皇大帝见你修道真诚,功德卓著,因此要补给你真官,过不了几天就应该有仙鹤鸾鸟降临这里。我和张守一、诸葛殷游历的期限已满,到时将陪你一同回归上清宫了!”

从此,高骈在道院庭堂里刻一只木鹤,经常穿着羽毛做的衣服跨在上面,日夜斋戒,炼金烧丹,耗费的金钱不计其数。

吕用之住在江阳县的后土庙里,飞黄腾达以后,就劝高骈扩建后土庙。于是高骈派人挑江南最好的工匠和材料,用来筑庙。只要有军旅大事,就用牲畜祭祀祷告。吕用之又说神仙喜欢住在楼上,劝说高骈修建迎仙楼,花费钱十五万缗,又修建了八丈高的延和阁。

高骈左右侍从如果对神仙稍有异议,马上就会被吕用之陷害至死。因此人们只敢暗地里议论,敢怒不敢言。

高骈把吕用之视为心腹,事情无论公私、大小都由吕用之决断。吕用之斥退贤才,引进不肖之徒,滥施刑罚与赏赐,淮南的政事日益败坏。

吕用之自知军府上下都怨恨自己,担心有人暗中揭发自己,于是请求设置巡察使,高骈就让吕用之负责此事。吕用之招募阴险奸猾的人一百多个,称为“察子”,遍布广陵城街巷之间,探察民间动向。甚至连百姓呵斥妻子打骂孩子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吕用之又想掠夺百姓的财货妻女,动辄以叛逆的罪名诬告别人,屈打成招,杀了人后又夺取他的财货妻女。广陵城中许多人家遭殃,以致道路上的行人见了面只是用眼睛示意,就是在家里,也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吕用之想通过军队威胁控制淮南各将领,便请求高骈在各军中挑选骁勇的士兵二万人,号称左、右莫邪都。高骈任命张守一和吕用之为左、右莫邪军使,可以和节度使府一样,自己任命将领。左、右莫邪都的军械精良,衣服华美,吕用之和张守一每次出入使府,随从侍卫近千人。

一次,吕用之对高骈说:“神仙不难请到,只是遗憾学仙的人不能断绝俗世的拖累,因此神仙无法降临。”高骈听了,就把自己的宾客全都赶走,谢绝人间事务,每日斋戒,宾客、将吏都不接见。遇到必须见的人,都让他们沐浴斋戒,然后才接见。吕用之专断独行,作威作福,时间长了辖区内已经不知道有高骈这个人。

吕用之起于市井,熟其人情世故,知道公私利病,屡次向高骈进言,又精通旁门左道之法,因此被好鬼神的高骈视为奇才,信任有加。然而靠鬼神之事取得的信任最终不能长久,高骈最后和吕用之翻脸。吕用之后来被庐州刺史杨行密所杀,满门族灭。

唐昭宗复位

900年,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人一起密谋废黜昭宗,另立太子李裕为帝。

十一月初,唐昭宗在禁苑打猎,饮酒直到半夜,才醉熏熏地回到宫里,胡乱杀了几个宦官和侍女。第二天,辰巳时分宫门还没有打开。刘季述到中书省告诉宰相崔胤,说:“宫中一定发生了变故,我是内臣,可以根据情况自行处理,请求进宫察看。”于是,刘季述率领一千禁兵入宫,经过讯问审查,才知道原来昭宗是喝醉了酒。刘季述出来,对崔胤说:“主上如此散漫,怎么可以治理好国家?废黜昏君,拥立明主,这是为了国家大计,并不是叛逆。”崔胤害怕被杀,不敢违抗。

初六,刘季述召集文武百官,将草拟的崔胤等人请求太子代理朝政的联名状,拿给文武官员看,让他们签名。崔胤与文武百官迫于形势,都签了名。昭宗在乞巧楼,刘季述、王仲先在门外埋伏了一千甲兵,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几个人进去请求奏事。刘季述、王仲先一进入大殿,将士就大声呼喊,迅速冲入宣化门,赶到思政殿前,遇到宫人格杀勿论。昭宗见此情景,吓得掉下了御床,爬起来想要逃走。刘季述、王仲先拉住了他。

宫人跑去禀报皇后,何皇后赶来对刘季述等人行礼,请求说:“请军容使不要惊吓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商量。”刘季述等人就拿出文武百官的联名状,禀告昭宗,说:“陛下厌倦帝位,朝廷内外都希望太子掌管国政,请陛下在东宫颐养天年。”昭宗说:“只不过是昨天与大家游乐饮酒,兴致一来喝多了点,何必一定要这样呢?”刘季述回答说:“联名状不是我们写的,是文武百官的意思,难以说服!请陛下暂时到东宫休养,等到事情稍稍安定,再迎接陛下回归大内。”何皇后说:“请皇上立刻答应军容使!”随即取出传国玉玺印交给刘季述。宦官扶着昭宗与何皇后同乘一辆车,与嫔妃侍从十几人前往少阳院。

刘季述亲手将少阳院的门锁上,熔化铁水将锁封死,派遣左军副使李师虔领兵包围少阳院,昭宗有什么动静都有人向刘季述报告。在墙上凿出孔洞,用来递送饮食,兵器针刀都不准递进去,昭宗想要些钱帛也不给,要些纸笔也不给。当时天气非常寒冷,嫔妃公主没有衣服衾被,冻得号啕大哭外面都能听到。刘季述假传诏令,让李裕即位,改名为李缜。昭宗为太上皇,何皇后为太上皇后。初十,太子正式即皇帝位,把少阳院改名为问安宫。

第二年正月初一,对政变不满的左神策指挥使孙德昭在宫中发动事变,诛杀王仲先,救出昭宗,又与崔胤等一起诛杀了刘季述及其党羽。昭宗复位,将太子废黜为德王,并恢复本名李裕,孙德昭当了宰相。

历史上的唐昭宗可以说是一个悲剧性的皇帝,他嗣位时二十一岁,是一个聪明而又有才能的年轻人,他充分了解阻碍恢复唐朝力量和权威的形势,并发誓自己要复兴王朝。但是唐朝已经积弱难返,他也回天无力。

朱温灭唐

朱温是宋州砀山(今安徽砀山县)人,小名朱三。他出身贫苦,却从小游手好闲,是个十足的泼皮无赖。黄巢起义军经过他家乡时,他参加了起义队伍。起义军占领长安,建立了大齐政权,黄巢派他做同州(今陕西大荔)防御使。后来唐王朝派军攻打长安,他看到形势危急,就摇身一变,向朝廷举手投降。唐僖宗喜出望外,马上封朱温做了宣武节度使,让他坐镇大梁,还给他赐名“全忠”,命他领兵镇压起义军。中和三年(883年),朱全忠又被授以宣武军节度使,随后击败黄巢。龙纪元年(889年),朱温剿灭黄巢余部秦宗权,被封为东平王。天复元年(901年)封为梁王。884年,黄巢退到泰山狼虎谷自杀了。至此,进行了十年的轰轰烈烈的唐末农民起义彻底失败。

黄巢覆亡后,唐帝国已名存实亡,各方节度使形成拥兵自重的局面,其中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镇海节度使钱镠、淮南节度副大使杨行密等人势力最大。

朱全忠以农民起义军的鲜血养肥了自己,成为割据势力中最大的一股。当时与朱全忠势力相当的,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朱全忠在镇压起义军的同时,就想除掉李克用。那还是在黄巢兵撤河南的时候,有一次,朱全忠受到起义军的围攻,形势危急,他就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领兵打败了起义军,救了朱全忠的急。朱全忠大摆宴席,热情款待李克用,似乎是感谢他的救危之恩。哪知李克用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朱全忠竟然派兵围住了李克用所住的驿馆,要趁机害死李克用。幸亏李克用属下的亲兵骁勇善战,拼命抢救,才使李克用捡了条命。从那以后,李克用就与朱全忠结下了仇,而且经常打来打去。结果,李克用只保住河东地区,朱全忠却越打势力越大,打败了很多其他的军阀,吞并了他们的兵马和地盘,成为一个拥有强大军队、占据广大地区的最强大的军阀。

唐僖宗病死后,他的弟弟李晔即了位,就是唐昭宗。唐昭宗想摆脱宦官的控制,一再利用朝中大臣来反对宦官,企图削弱宦官的力量,但都因为办事不力而一次次失败。这就惹火了那些掌权的宦官,他们把唐昭宗软禁起来,想另立—个皇帝。

朱全忠听说了这件事,便派了亲信溜进长安,秘密联络宰相崔胤,支持他消灭宦官,复立昭宗。崔胤有了朱全忠做后台,胆子便大起来,发兵杀了宦官头目刘季述,让昭宗复了位。昭宗重新上了台,就与崔胤一道,想把所有的宦官都杀了。剩下的宦官见情况不妙,便抢先下手,劫持唐昭宗到凤翔,投靠了凤翔节度使李茂贞。

崔胤见皇帝被劫走,忙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毫不迟疑,立即发兵进攻凤翔,理直气壮地要李茂贞交出唐昭宗。李茂贞兵微将少,不是朱全忠的对手。朱全忠大军将凤翔紧紧围住,断绝了一切粮草来源。不久城内就没了粮,又加上连日大雪,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困在孤城里的李茂贞毫无出路,只好束手就擒。

朱全忠把昭宗抢到手,便耀武扬威回到长安。回到长安之后,朱全忠把宦官全杀了,然后又杀了宰相崔胤。他从此完全控制皇室,后被封为梁王。

天祐元年(904年),朱全逼迫昭宗迁都洛阳。迁都时,朱全忠命兵士把长安的百姓全赶上去洛阳的大道,又派人把长安的宫室、官府和百姓的住房全部拆光,使长安城变成了一座废墟。他命人把拆下的材料,顺着渭水、黄河流放到洛阳。整整一个多月,从长安到洛阳的路上挤满了被迫迁移的长安百姓。

后来他又指使朱友恭、氏叔琮等人杀昭宗,另立其子李柷为帝,是为唐哀宗。天祐二年(905年),在亲信李振鼓动下,他于滑州白马驿(今河南滑县境)一夕杀尽杀宰相裴枢、崔远等朝臣三十余人,投尸于河,史称“白马之祸”。

907年三月,在朱全忠的授意下,唐哀帝亲笔写下“御札”,向朱全忠“禅位”。朱全忠于是正式即位称帝,下令改国号为梁,以大梁(今河南开封)为国都,自己改名叫朱晃,就是梁太祖。大唐王朝至此宣告结束。

唐朝是我国历史上重要的朝代。其疆域辽阔,经济繁荣,国力强盛。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朝代,最终也灭亡了。唐朝的灭亡,最直接、最主要的三大因素,就是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和朋党之争。朱温在这个情况下反唐建梁,正好顺应了大厦将倾的趋势。总结朱温一生,在治理国家方面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这应该肯定。但朱温的滥杀无辜,荒淫无耻也是历史上极为突出的,为历代人所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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