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动会计划在五月举行,各个学院都在选拔队员。
我报名参加拔河比赛。体育部长看了看我,摇摇头,把我交给了田径队。
通过一场小小的较量,负责田径训练的两个体育系外援认为我可以参加110米栏比赛。我连连摆手:“二位壮士,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我能跨栏的?”
小个子的外援是江君涛,大个外援是张守银。两个人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我:“对,这几双大眼睛都能看出,你能跨栏。可造之材啊,后起之秀啊,教育学院的一匹黑马啊……”
旁边的小芳听到“黑马”俩字彻底崩盘,拍着手笑的直不起腰来:“二位教练真有眼光啊,这是我们学院最黑的黑马了!”
“仇小芳!你在笑坏我黑试试?”我作势要打,小芳赶紧躲到两个外援身后去。
我的训练,就在这两个体育系外援的指导下展开了。每天晚上我都要在9:00准时到北苑操场,两位教练很是尽职尽责,天天拿着栏准时到位。先是热身跑两圈,小芳跑不动,她就坐在操场边上吃雪糕,看着我跑。每次都是姜君涛陪我,一边跑一边和我聊天。热身之后就可以试着跨栏了。起初的几次跨栏,我都害怕,每次一到了栏前,我就紧张的乱了步伐,好几次险些摔倒。幸亏姜君涛一直在我旁边,时刻准备接着我。后来慢慢的我渐渐地克服了心理障碍,虽然也会赶错脚步,但是总算是能跨过去了。
晚上回寝室的路上,小芳捅捅我:“大长腿,我怎么觉得那个姜君涛对你目的不纯呢?”
“何出此言?”
“他天天都陪你跑吧?一个体育系的白天训练就挺累了,晚上还有兴趣跑啊?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目的不纯。”
“不能吧?你知道,我长得黑,是不是怕我跑远了他找不着我?”
“恩,这个分析有道理。”小芳点点头,我照着她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下去:“让你有道理!”小芳赶紧小跑几步,甩开我。
训练持续了半个月,姜君涛和我的联系确实很多。每天他都会发消息给我,我们在南苑相遇的次数明显增加。有时候我一下课,就能正好看到他迎面走来。
看来小芳说的没错,心理学没白学。
运动会如期而至,我的表现却不是很好,110米栏成了我辉煌体坛的唯一败笔。
运动会的结束,并没有结束姜君涛和我的联系。我发现他在努力制造各种机会和我建立联系,有时候会找我的篮球老师帮忙,由篮球老师安排我去帮体育系写稿件(姜君涛是体育系学生会主席),这样他就得和我一起写,然后顺道一起吃饭;有时候是麻烦我帮他去书店买书,非说自己不会选;有时候在文科楼门口等我,看到了我就非要送我回寝室……无论我换了几次电话号码,他都能找到我。我深刻怀疑我们班有内奸。
有一天,我刚刚从文科楼出来,他就拦住了我。非要让我把凉鞋脱下来,给我按按脚。我吓得不知所措,体育系的小伙伴这么生猛吗?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告诉我,他看到总是穿高跟鞋,怕我脚累,专门选修了按摩,就是想给我按按。
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地和他谈谈。
我告诉他,我才大二,不想找男朋友。让他抓紧时间另谋高就吧。
姜君涛是我遇到过的最执拗的人。我的开诚布公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反而让他感觉我直率可爱。
接下里的日子,我在文科楼,他就在文科楼。我去哲园,他就在哲园。我去田家炳,他也一定在田家炳。我选修的茶道,他一个大男生也选茶道……我感觉自己被他跟踪了……小芳每每此时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没说错吧。人家喜欢你吧?”
“现在问题是,怎么能让他不喜欢我?我感觉我一点自由都没有了,太吓人了!”我拽着小芳的胳膊求援。
“我也没办法。不如你找个男朋友好了,那样他就死心了。”小芳摊摊她的小胖手,表示没办法。
我逃回了图书馆。因为我知道,姜君涛从来不去图书馆,他适应不了里面过度的安静。
坐在二楼的自习室里,蚊子不停地叮我的腿,小腿上不一会就被叮咬了好几个大包。我想起了肖明。以前,只需要一个短信,他就会出现在这扇巨大的玻璃窗外,斜倚着栏杆,看着我笑。此时却只有空空的栏杆,还有圆圆的……圆圆的小芳?!
小芳背影圆圆的,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旁边,那个瘦瘦高高的不是肖明还能是谁?我看着他们俩背对着我,相谈甚欢,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我离开图书馆快两个月了,和肖明竟然陌生了很多。
埋头,学习。我故意把头埋的低低的,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可心里却始终渴盼着肖明能够注意到我。
傍晚,夏楠找我吃饭。小芳和肖明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内心多少有些失落,和夏楠约在一食堂碰面。晚饭时,夏楠问我:“你和肖明怎么了?”
“没怎么啊。”
“行了,别骗我了。以前肖明天天给你打一个电话,不打都不科学。你看最近,你连提都没提过他。”夏楠一边夹菜,一边问我。
“哦,是吗?以前真没觉得一天一个电话啊?我有提他那么多吗?”
“废话,我这么年轻能幻听啊。”
是啊,肖明,你曾经那么紧密的融入我的生活。
饭后,夏楠非拉着我回寝室,说有东西给我。我也无心学习,就索性和她一起回寝室了。
“给你,这个你能穿!”夏楠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裙身,柔柔的质感。
我一时间有点迟疑。我从来没穿过裙子。家里条件不好,师范学校还是我几个亲戚接济着读下来的。来到师大,我赚的钱刚刚够我吃饭和学习,学费还贷着款。我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裙子,也没人给过我裙子。
“哎呀,你试试。你看你每天穿的,除了校服没别的。这是我以前的,现在胖了穿不进去。你肯定能穿!”夏楠说着,把裙子在我身前比划来比划去。
我接过裙子,换下自己百年不变的校服。夏楠看着我,拍着手叫道:“好看好看!你看你,这么穿,多好看!头发也别剪了,留起来。”
在夏楠的首肯下,我跑到一楼大厅,对着镜子照了起来。这条蓝色的裙子真好看!
当我穿着裙子出现在小芳面前时,小芳足足愣住了一分钟。然后围着我像个苍蝇一样绕着圈又飞了一分钟。最后落地的时候,大吼一声:“你死定了,那个姜君涛看到现在的肯定更会阴魂不散的。”
我吓得赶紧躲进图书馆。
长长的裙子遮住了我的腿,没有蚊子的骚扰我却始终静不下心来。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外,为什么没有一个少年,斜倚在那里对我张望?
姜君涛确实没有放弃我,发短信告诉我,他买好了电影票《天黑请闭眼》,坐在图书馆门口等我。
我想去看这场电影,可是真心不想和他去看。矛盾中,我们掩着图书馆前面花圃里的石板路慢慢的向前走着。
“张飞,你别躲着我了。你给我个机会,我们多接触一下就好了。”姜君涛跟着我一边走一边说。
“我真的只想和你做朋友。普通朋友。”我加重了语气强调后面的四个字。
“也行啊,但是你别躲着我了,好不好?”姜君涛锲而不舍。
“我……”我的话还没出口,小路转弯处迎面走来了肖明。
他路过我身边,压根没看我一眼,就那么低着头,好像躲避瘟疫一样,快步闪过。
我的心,却被他带起的风,吹落一地。
他没看到我,他不想看到我,或者是,我第一次穿裙子,他压根没有认出我?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告诉姜君涛,我今天有急事,书还在图书馆,不能去看电影了,转身返回图书馆。任凭姜君涛怎么喊我,我也没回头。
在二楼的楼梯口,我遇到了肖明。
他抱着书,面对着我,就那么看着我。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咽了一口唾沫,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嗨”,便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来图书馆了?”他盯着我。
“恩,要考六级了,来准备考试。”我还是很局促。
“哦,你裙子……”
我紧张的赶紧扭头查看裙子怎么了,生怕自己哪里丢人了。
“……挺好看的。”说完,他抱着书快步下楼,我只看到他急匆匆的背影,还有红红的耳朵。
我拿出手机:“姜君涛,我真的真的真想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