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月后。
我带着冉冉匆匆赶到疗养所,在医院疗养所花园的门口遇到了钱宇同。
“他在哪儿?”
钱宇同用手指了指花园:“在里面,罗媛珊也来了。”
钱宇同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我回避。
罗媛珊总是比我更胜一筹,她比我更敢去爱,比我更愿意豁出去,即便是来看望久别的周宇轩,她也比我早一步。
“妈妈,我想去找Jack。”
“冉冉,现在Jack正在和媛珊阿姨见面,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你先去玩会儿。”
冉冉很听话,他四处看了看,立刻被喷泉边坐在轮椅上的一个小女孩吸引了,向她走了过去。
“他好些了吗?瑞士那边的医生怎么说?”
花园很大,在入口的地方看不到周宇轩的身影。
“医生说脑中的淤血都清除了,也没有别的器官损伤,他这样子是之前受到事件刺激,精神上出现了屏蔽,只能好好休养,定期复查,所以我就把他接回来了。”
“他真的连你都不认识了?”我问。
“他在瑞士疗养了将近1年还是有点效果,尽管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比较信任我,有时候我觉得他能听懂我的话。”
“他还是不说话?”
钱宇同默默点点头。
罗媛珊捂着脸,跌跌撞撞走了过来,看到我和钱宇同停下了。
“老天为什么要让宇轩去承受,我做了孽,可是我好好的,我……我恨死我自己了!”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痛哭流涕。
十一个月前。
“谈韵,你想怎么处理罗媛珊?交警大队一会儿要来人问话,他们马上要出具责任认定书了。”
钱宇同站在病床前低头看着我。
我的小腿粉碎性骨折,不能动弹。
离撞车事件已经有一周时间,我渐渐醒悟了很多,此刻我极其冷静。
“如果是轩,他会怎么做?”我问钱宇同。
他并不回答我,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
“我会说我突然冲到马路中央,罗媛珊来不及刹车,轩为了救我……。他一定不会愿意罗媛珊有事。”
钱宇同脸色缓和下来:“你终于愿意为宇轩考虑了?谈韵,如果你早一点这样懂事,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
如果我不从周宇轩身边逃走,如果我们重逢后就公开我的身分,如果缆车事故后我有勇气向他表白……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
此时,周宇轩还在ICU里与死神搏斗。
“轩和冉冉的亲子鉴定是你去做的?”
钱宇同点头:“是,子恺和冉冉的DNA的结果出来之后,我就猜出是怎么回事,所以就瞒着宇轩又做了他们俩的DNA鉴定,因此耽搁了时间。”
“所以,他终究是没有恢复所有记忆……”我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宇轩说过,找到你后就把公司交给你,还有,他在上海和J城各买了一套带花园的别墅,都转到你的名下……”
“别说了,……我要这些干什么?”我终于没能忍住眼泪。
周宇轩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斜斜地拽出了一条细长的影子。
我轻轻走到长椅旁,在他身边坐下,偏着头看他。自从钱宇同把他送到瑞士做康复治疗,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的侧面真的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坚毅的下巴,……。
他没有察觉周围的任何动静,只是闲适地坐着,仿佛在思索很深奥的问题。
“求求你忘记我的存在,让我和冉冉安安静静地生活……”
这是我在他神志正常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他果然忘记了我,即使我在他身边坐得那么近。
他也不会叫我“韵”了,他是那么安静。
我求他做的所有事,他都办到了。
我的眼泪滑过脸颊,嘀嗒坠在揪紧衣襟的手背上。
“Jack,Jack。”冉冉挣脱了钱宇同牵着的手,向我们跑来。
仅仅一瞬,我似乎看到周宇轩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又怀疑自己看错。
冉冉扑进他的怀里,他无动于衷,冉冉不解地抬头:“Jack,你怎么了?”
忽然,周宇轩动了动,张开了双臂轻轻将冉冉拥进怀里。
我激动地看了一眼宇同,发现他也惊讶于眼前的场景。
“宇同,让我来照顾宇轩一辈子。”
说这话的不是我,而是罗媛珊。
我们三个站在离长椅不太远的地方,看着周宇轩和冉冉之间的交流。
也许那不能算交流,只是冉冉在一个劲儿地说,周宇轩仿佛在认真地听。
“相信我,我能照顾好他。Becky,哦,谈韵,你答应我好吗?”罗媛珊转而央求我:“对他来说我才是谈韵,不,我说的不够确切,我有一张谈韵的脸,这有助于他恢复意识,你说是不是?”
我感觉到钱宇同的眼光在我脸上逡巡。
我抬眼看他又看了看罗媛珊,坚定地说:“我要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