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辞的心怦怦直跳，似乎被火烧灼着，茫然失神。
孟良鸠说了几句，挂掉电话走到她面前，手肘搁在窗台上，敲敲窗户玻璃，示意她把窗户推开来。
她照做。
“什么时候起来的？”
“比你早一点。”
她怕睡在他的房间里被人看到会说什么闲话，所以才偷偷跑回去，之后昏昏沉沉的也没睡熟，现在还有点想打哈欠。
“肚子还难受吗？”
他问道，沈曼辞摇摇头，其实还有一点点痛而已，不过不要紧。
“我来叫你下楼吃早饭的。”
她的声音细细糯糯的，小猫似的挠人心，孟良鸠“嗯”了一声，半阖起眼睛突然间对着她的唇上亲了一口，顺带捏了捏她柔软的脸。
“你比早饭可口多了。”
他直起身子准备走进来，唇上的触感还未消退，沈曼辞傻傻地站在原地，还没反应回来，只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灿烂。
孟良鸠利索地换好衣服，沈曼辞这才想起他腿上的伤，猛地走过去制止他。
“你小心，伤还没好。”
她紧张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他忍不住笑起来，把裤子举到她面前，戏虐道。
“那你来帮我穿？”
沈曼辞下意识摇摇头，看他一点也不费劲的动作，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索性退出去，免得他总见缝插针地拿她寻开心。
令她意外的是，孟良鸠没有和孟德先一起进餐，两个人各管各的。她想到上次在农场他对她说的话，像他们家这样的家庭，应该有很多外人不方便知道的隐情。
孟德先擅自给孟良鸠放了几天假，公司的事务暂时交给几个能力可靠的高层打理，孟良鸠也没反对。
沈曼辞还有巡演的事要忙，江叔派人开车把她送回了酒店，然后她打车去了表演馆。
练习完了，大家说要在最后一场演出前好好犒劳一顿，起哄着让詹娜老师请客，拗不过这帮孩子们，她便欣然答应了。
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沈曼辞也跟着凑个热闹，把临走前孟良鸠交代的话忘在了脑后。
大家来到一家颇有格调的西餐厅，谈笑风生着等菜上桌，沈曼辞和要好的女生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狠厉的目光正盯着她。
“沈曼辞！”
一道破空而出的尖利喝声传来，她诧异地抬头望去，一杯冰水泼到她脸上，瞬间寒意侵袭而来，惊魂之余她才看到始作俑者原来是那个刘梦瑶。
“俗话说的好，冤家路窄，今天在这里让我碰见你，老天就是要让我出了那口恶气！你害得我丢了工作只能在这里打临时工，听说我是被孟氏开除，哪家公司都不敢收我，这都是拜你所赐！”
刘梦瑶死死瞪着她，好像一朵恶毒的罂粟。
那两双大眼睛已经不再明亮动人，眼窝深陷，打扮亦不如从前体面光鲜。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弄得面面相觑，沈曼辞接过别人递来的纸擦脸，还有些水流进衣服里，湿湿地贴在身上，脊背发凉。
“害我的人不是你吗？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说得比我这个受害者还可怜，我不认识你，麻烦你别打扰我用餐。”
“我的前途都被你毁了，好啊，你不认识我，我就让你再重新认识我一次！”
转眼间，刘梦瑶疾步走到她身边，揪着她的衣服要将她拉起来，周围的人迅速过来劝阻，餐盘叮叮咣咣砸在地上，一时间餐厅里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场闹剧。
“刘梦瑶你放手！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难道不应该遭报应吗？你给我的那一巴掌我永远都记得！”
想起那次，沈曼辞的心仿佛鲜血淋漓，割裂般的痛楚让她竖起全身的刺，丝毫不畏惧她疯狂的举动。
刘梦瑶哈哈大笑起来，那眼神好像在嘲笑她的无知。
“你脑子还真是一根筋，到现在还不知道正真想对付你的人是谁，哈哈哈……”
沈曼辞不明白她说的话的意思，拉扯间，脸上被她抓了一把，轻微刺痛，几个保全模样的人围过来，三两下就把刘梦瑶制服。
人群中，钟秋心踩着漆皮尖嘴高跟鞋走出来，架势看起来足比在场的每个人更具有威慑力，沈曼辞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类似于孟良鸠的气息。
“等会警察来了把她交给他们，公共场合破坏社会秩序，餐厅损失的钱都算在她头上，告诉你们经理，下次招人得看清楚了，眼睛放着是拿来看的，脑子在脖子上是拿来转的”
领班站在她身边点头哈腰，这家餐厅很大一部分股份是她私人所持有，没想到她今天偶然来视察一次就遇到这种事。
沈曼辞喘着气，惊魂未定，钟秋心冲她笑了笑，点点头。餐厅的员工迅速收拾好狼藉，安抚场面，大家也开始没事人一样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沈曼辞去厕所处理一下自己，却发现钟秋心跟过来。
“方便说话吗？”
她点点头，捋捋头发随着她进了二楼一间雅致的单间。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酒压压惊？”
“不用了，我还没脆弱到那一步，你怎么在这？”
钟秋心执起桌上的留香浓郁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小酌一口。
“上次英国的事，一直没机会跟你当面道个歉，都是我的疏忽，才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真抱歉。”
沈曼辞笑着摇摇头，那件事情主要是她自己的原因，不过现在被突然提起，她的脸色不免还是有点不自然。
见状，钟秋心聪明地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对了，上次你急着找总裁，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曼辞一愣，继而摇摇头。
“没什……”
”对不起，我对你撒谎了，他那天其实并没来我家，手机也是以前别人无意中捡到交给我的。”
她话让沈曼辞一下子招架不过来，整个人霎时间凝结，思绪像电脑死机一样卡住。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钟秋心忽然笑开来，那一笑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是只有那种经历过人生的跌宕起伏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试试看你对他的信任度有多少，现在看来，你不会根本没胆量开口问吧？想想也是的，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比较盲目。”
沈曼辞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看她的眼神也悄然改变了，她意识到，钟秋心是比柯惠更厉害的存在。
她实在没有想到有人能把撒谎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我没问不是正好吗？要是我问了，你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耀武扬威。”
原本她以为钟秋心好歹也算和她坦白过心事，却不曾想也许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忽然想起争执时刘梦瑶说的话，她心里生出更加不祥的预感。
钟秋心双腿搭在一起，裸露的小腿线条优美，无端让人觉得产生一种距离感。
“耀武扬威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我觉得我这更应该算是对你的试探。抱歉，当你的上司当久了，说话语气都改不回来了。”
她既美丽又不失优雅，神态语气皆把握得让人无暇可挑，沈曼辞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想做什么？”
桌底下攥着的手收紧。
“我想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们都是一路人，只不过我比你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你现在是来向我宣战的？”
钟秋心把手放在桌子上，摩挲着酒杯外部，挑起眼睛盯着她看，狠决而灼热。
“我在他身边守护了这么多年，你才是那个突然闯入的人，到底是谁先向谁宣战的？其实，先前我完全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一个连男人身上有别的女人香水味都可以置之不理的人，实在不配做我的情敌。”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像一颗颗子弹准确射中沈曼辞，面对着一连串的打击，她甚至不知道脑子里在思考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钟秋心笑起来。
“因为啊，我出了一点钱，动用了一点人脉，帮她得到想要的，给我来个顺水推舟用不算什么吧。”
事情变得太混乱了，沈曼辞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是食物链最底端的人，别人勾勾手指头的小伎俩，就能把她闹得人心惶惶。
最可恶的事，连她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是始作俑者给的。
沈曼辞努力压制心里的情绪，正色道。
“如果你爱他，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以你的条件来说根本不用这样做，背地里这么多功夫花在我身上值得吗？”
“值不值得又怎么样，我今天敢对你这么坦白，也不怕你会告诉孟良鸠，也许他比谁都清楚我的动机，可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对我有任何动作，想必之中利害关系你也懂。”
她气势逼人的样子像极了孟良鸠，进退攻守巧妙而不留余地。
“谢谢你的煞费苦心，不过抱歉，我似乎不太受用。”
沈曼辞一刻也不想多待，努力压制内心的忐忑和焦躁，僵直着背从容地走出去。
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看到她迟迟才返回来，不由得疑惑出声。可见她不想多说什么，便不再多问。
走出餐厅，沈曼辞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仿佛有一团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Helena，明天最后一场演出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詹娜老师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Ihavenoproblem.”
她勉强笑着回应。
猛然想起出门前孟良鸠交代她八点之前回去，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这下糟糕了。
正愁眉不展，原先那辆送她出门的车开到她面前，司机摇下车窗和她打招呼，沈曼辞忙和大家道别坐上车驰骋而去。
虽然不清楚沈曼辞的底细，但就这段时间的相处，舞团里的人都认为她一定是什么豪门千金，而原本的八卦对象也从斯图尔特换成了别人。
坐在车内，沈曼辞看着窗外沉思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意外，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孟良鸠，真的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明明难受的快要窒息。
“停一下车！”
车子滑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司机诧异地转过来询问。
“怎么了，沈小姐？”
她抿着唇，眉头微微缩成一团。
“麻烦掉头带我回酒店。”
“这个……”
司机露出为难的神情。原本他就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把她带回去，现在她又反悔，这不是刁难他吗？
“你听我的就行，你们少爷那边我会解释的，绝对不会怪到你头上，真的，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