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司空吟星并没有领会九歌的好意，她已经被仇恨迷失了方向，冲昏了头脑。
原本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在这一点上，渐行渐远，两个人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九歌的离开，让司空吟星变得更加极端，她心中的愤怒并未因此消减半分，反而积聚在心中不断放大。
灵儿见她现在与自己的样子差不多，眼眸之中多了许多的戾气。她是非自愿的，而司空吟星却是自愿堕仙的。
雪灵儿不希望吟星这样下去，她希望九歌能够出面劝他收手。
可是，当她来到了九歌生活的这片土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九歌说来意了。
碧绿色的翠竹将苍山环绕，蜿蜒的流水沿着苍山的曲线，像是一幅淡妆浓抹的画卷一般往山的深处流去。
灵儿沿着山中唯一一条曲折小径往上走，这里十分的清净，抬头便可以看见蔚蓝的天空和高耸的苍竹。
忽然，一阵婉转悠扬的山歌传入灵儿的耳朵中，这样质朴天然的歌喉，灵儿从未听过，觉得十分质朴悦耳。
在山中走了半日，灵儿觉得有些热了，便坐在山中小径旁休息。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村夫似的人从下面往上走，他一身青衣布衫，看样子是从山下刚刚回来。
那个人一路往上走，慢慢的接近灵儿，等到只有数米距离的时候，那个人突然顿住了。灵儿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有那个人站在不远处，不愿再往前走。
灵儿有些疑惑的撇过脸，她立时怔住了，眼前青衣粗衫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九歌。只是他们俩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样无准备的情形之下再次相见。
灵儿有些局促的在竹屋内来回踱着步子，九歌这几个月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吗？虽然地方小了些，简陋了一些，但是看样子，九歌应该过的还不错。
因为，他的脸上写着，他已经放下了。
灵儿不忍直视九歌那空荡荡的袖管，刚刚随他上山的时候，她跟在九歌的身后，只敢稍微瞥了一眼。
“灵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你。”灵儿平静的回答，她没有试着与九歌两个人相处，她只觉得，站在她面前的九歌心境已经与从前不同。或许，她已经预见到自己不能成功的劝说九歌。
炉子上咕噜噜的烧着水，沸腾的水将茶壶的盖子给顶了起来，灵儿见状，忙去帮助九歌沏茶。
“真不好意思，你来我这儿，倒要麻烦你。”
九歌见灵儿灵活的沏着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往日他做这些都十分的费力。虽然有法力，但失去双手的他，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做了。
比如，他没有办法练功，一直跟随他的灵虚折扇已经许久没有拿出来看过了。
“没关系。”灵儿将茶盏端到九歌的面前，她有些好奇，九歌没有手臂，他要怎么喝水呢？
果然，灵儿见九歌有些不方便的低下头，用嘴去够放置在桌上的茶盏，尽管泡茶的茶叶并非什么名贵的品种，许是许久没有故人来此，今日的茶格外香。
灵儿对九歌道，“九歌，你知道司空吟星现在的情况吗？”
灵儿不相信，九歌与司空吟星会生疏到不知道对方的近况，他难道真的不担心司空吟星会走火入魔，毁了自己吗？
这条路上，牺牲她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她希望他们都能够好好的。
九歌嘴角微微一抿，淡淡的道，“知道，又不是没有劝过，可是她不听我的。”九歌的话语之中饱含着太多的无奈，自从失去双臂之后，他经历了低谷与折磨，痛苦的心灵上的折磨。
那段时间，是司空吟星陪着他。
可是，面对最挚爱的人，他却没有温暖的臂弯给她依靠，不能再向从前那样保护她。这种痛，灵儿是不会明白的。
他不是没有劝说过司空吟星，可司空吟星的执着超越了九歌的想象。
“你们两个历经生死，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而渐行渐远。”灵儿摇摇头，“你没有看见司空吟星最近的样子，”灵儿回想起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深陷的眼窝，好似从地狱之中走出的鬼魅一般。
当初的九歌令人闻风丧胆，如今接任新一任九天门门主的司空吟星与之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手段之残忍，处事之无情，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若不是念在与她往日的交情，雪灵儿恨不得一掌劈死她。
“知道。”
相比较雪灵儿的不理解与愤怒，九歌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两个字，知道。雪灵儿惊讶的望着反应平淡的九歌，或许爱到深处如他们这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理解了吗？
但，这不是九歌的本心，也并非司空吟星的本意，她只是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
“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在意吗？”雪灵儿不理解，当初那个将司空吟星当成小孩儿宠溺的九歌，那个言辞犀利的魔界霸者，如今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更加让灵儿害怕。
“在意，也不在意。”九歌很想让司空吟星放下，可正是因为他们心意相通，九歌的心有多痛，司空吟星的恨就有多深。
他没有办法忘记断臂之痛，司空吟星便没有办法放下血海深仇。
他们一个是在表面上放下了，骨子深处，身体上残留的印记，让九歌无法真正释怀。司空吟星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宣泄她心里的恨，她在意的也正是九歌所在意的。
雪灵儿望着眼前熟悉的人，却让她感觉到触骨的冰冷，略带疲倦与沧桑的面容下，隐藏着他这段时间的悲喜与苍凉。她坐的离九歌很近，但心却离他好远。
她看不透，猜不透。
她说不清，道不明。
心中的苦涩，与嘴角的嗫嚅，话到嘴边，却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你想让我劝她放下，不要再做傻事了，对不对？”九歌淡淡的一笑，那笑中带着深深的悲伤。
灵儿踌躇的点点头，望着九歌的面容，她几乎觉得自己不应该开这个口。
“我没有办法说服她放弃仇恨，就像她没有办法重新给我一双臂膀一样。”九歌淡淡的说道，那双失去颜色的眸子中印刻着些许疲累，山中的生活让他摒弃了过往，却没有让他重新认识现在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