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幕焦虑地走来走去，他实在不敢面对醒来时的伽兰。虽然开始他的确支持婀娜的做法，但......
相反，婀娜像是前事全然忘却似得，只是痴痴地看着伽兰，等待他醒来。若他没有看错，婀娜的嘴边还有一丝笑意，他不禁心中一寒，都说最毒妇人心......这手段，就算是他回想起来，也不禁有些恶寒。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从来都未曾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便一击杀之，但这般的折磨......
他闭了闭眼，再不敢去想，因为比起这些，伽兰的反应......才最令他害怕！
如果伽兰是真心的，那......他的心跟着这夜的狂风乱了。
“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他想起婀娜的话，第一次这般的哑口无言。
熊熊地火焰嗤地一声，在灰黑而空旷的戈壁中生起。鬼面人拨了拨木炭，将水袋埋在火堆旁温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身旁那个如柳枝一般柔软的人抱在怀里。
拨开她额前夹杂着血块的乱发，头发下露出一张已没有面目的脸。这脸仿佛被什么东西烧过，血红的皮肉扭曲地卷在一起，尤其是眼睛那块，竟被什么利刃狠狠地划了几刀似的！脸上到处都是血痂，找不到一块完好之地，若不是睫毛还在微微地颤抖，简直无法令人相信她竟然还活着。
鬼面人找到她的唇角，轻轻地握着她的下颚，滴了几滴温水。反反复复地这般喂水，嘴唇才湿润了些。“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真是命硬......”他从披风上扯下一块布，倒了点温水，细细擦拭她脸上的血痕，“只是这样的活法儿......”说完，他不禁叹了口气。
擦拭干净之后，他将她平躺着放在地上，掀开裹在外面已经污秽不堪地长袍，发现胸口那一块贴身的衣服已经和血黏在一起，他不敢用力，只怕一用力便将她血肉扯开。
只好用温水一点一点的沾湿衣服，水渗透到伤口边缘，只听得“嘶”地一声吃痛声，衣服便揭了下来。本该是女人隐秘的部位，如今却因为那胸口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而惨不忍睹！
窟窿深透入骨，穿透后背，血肉翻了出来，胸腔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野蛮撕扯而去......
鬼面人手指生出一丝光芒，围绕着她画了一个光圈。又引着光在她身体上空四处游走，化成一个极为复杂地符咒。符咒粲然发光，她的身体忽然吃痛一般痉挛，一个半透明地球体从她心脏地部位钻出，它仿佛沉睡了一般蜷缩着身子。
鬼面人当空一点，它终于甩甩头清醒过来，见到鬼面人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
他摇摇头笑道：“原来是你，这一世竟选择了她做宿主。若不是那女人当初悄悄封住你，恐怕你也不会和她的身体融合的这么好，真是命不该绝......”他又用灵力探查她全身的血脉，“看来那条戮蛊已经被吞了，那这伤......诶......”
沙漠地南面百里便是聊城，如今远望过去，只有漫天地沙，漫天地尘，遮天盖月仿佛将他二人困在其中。鬼面人静静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将混沌重新封印到她的身上，帮她理好衣服放在一旁。
她残缺地眉头挤在一块，不知是疼痛还是梦魇困住了，让人看着莫名地心疼。
“你以为伽兰为什么跟着你？你当真以为他爱你？笑话......”
“那块石头什么都不是......你渡给简兮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血玉的力量.....”
“真正地血玉，我现在，替伽兰拿走了.....”
“我恨你！我恨你......”
“我要剐烂你这张惑人的脸！我要划瞎你这双勾人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阵阵地笑声交替地重叠地在她的脑中徘徊，她全身都是如刀割一般剧痛！婀娜疯魔一般的脸变成了阿颜，又变成了虞夏，成了小柔，成了风清，成了简兮，成了所有人......那些人的脸一个一个地在眼前摇晃，一齐发出震耳欲聋地笑声。
“啊！”一声嘶哑地声音从她口中呼出，受到惊吓的她本想睁开双眼逃离那片可怕的黑暗，但却发现她竟然无法睁眼，眼睛那一处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滞了，脑中渐渐忆起来婀娜那张疯魔的脸。她全身禁不住的颤抖，想伸手摸自己的脸，却动也动弹不得，恐惧地泪水从眼中滑下，却如同锋利地刀子，刮过她每一寸皮肉。
“我不是说过，哭是世上最无用之事？”这声音好生熟悉，他又冷冷地接着道：“如果你还想要这双眼睛，最好把你的这些无用之物吞回肚子！”
“是你......”这嘶哑地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眼泪又禁不住地流了下来，仿佛几把刀子再次划伤脸颊，她生生止住泪水，身上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眼前全是那些脸，嘲讽的、恶毒的、冷笑的......她颤声道：“我还能好吗？我的脸......我的身体......嘶.....我还能好吗，能好吗？！”
“不能。”
这话像毒药一般止住了姚月的思绪，一瞬间姚月脑子空白了一瞬。
“我只能保住你的眼睛。”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保住你的双手双脚，但是那些伤，你的脸......呵，不行。”
姚月止住了颤抖，仿佛死了一般。
“......保住你的眼睛，你可以看清那些利用你伤害你的人，看清真相。”他停了停又道，“保住你的手脚，你可以一刀刀撕碎负你之人，践踏仇人的头颅，也可以用它们为自己谋利。”
“我也可以一刀将你杀了，保证一刀致死，绝不让你痛苦......”
“你可以自己选择。”
好像过了很久，她久久没有声音，鬼面人却一点也不着急，静静地候着。
“......你为何要救我？”她终于开口。
“因为你对我有用，所以我要救你。”毫不掩饰地坦白让她愣了愣，片刻后，也许是想笑，她忽然嘴角抽了一下，终是放弃了。只好僵硬地道：“就是说，若他日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会杀了我。”
“如果你够强，我便杀不了你。”
“如果够强......”
“我说过你身上有极强的力量，只是你自己未曾察觉罢了......”
“......我为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她噤声了，仿佛在想，那如潮水般绝望的黑暗中竟渐渐有些微的光亮，她，她不想放弃......他说得对，只要够强，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多么简单地道理，为何她却不懂？
戈壁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风也好像停了。清晨地光明在戈壁中来得特别晚，而今才透漏出一丝丝光明，沙尘尽退，万丈光芒俯瞰着灰黑戈壁，她虽然看不见，却也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她呆呆地“看着”天空，感受着阳光的味道，再沉静不过地答道：“好，我答应你。”
（人间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