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见到来人是沈维霆,死水般的眼眸浮现了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又被沉沉的死寂压了下去。
狱警将莫老压在特制的椅子上坐下,解了他的手铐,将他的手重新锁在了椅子上的木铐后才离开。
沈维霆看着莫老的手,因为之前是作画,所以他的手很长且匀称,但是现在那双手却染着一些黑色污垢,手指上的褶皱也嵌着很多泥垢,如同他整个人完全颠覆。
“莫老,好久不见。”他温和出声,含笑跟莫老打招呼。
莫老盯着他,眼中不带任何情绪:“沈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沈维霆见莫老风云不惊的样子,笑容再绽:“自从上次之后,我就一直不得空来看莫老,如今空了就想来看您现在怎么样。”
莫老垂下眼帘,语气死沉:“沈先生有心了。”
沈维霆见莫老对他的到来始终没表现出情绪,有些意外:“莫老,您似乎不惊讶我来见你?”
莫老不动,仍然冷淡:“这有什么惊讶的呢?沈先生之所以来,并非因为你我之间有多少情分,不过是因为尊夫人景恬曾在我手下做事因而记挂我。”
说到景恬,他的神色多了一丝光亮:“景恬是个好孩子,沈先生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如果沈先生不介意我多嘴的话,我希望你好好对她,不要辜负她。”
听闻莫老的话,沈维霆很欣慰:“莫老客气了,景恬是我的太太,就算没有您的叮嘱我也会好好照顾她。”
“那就好。”莫老点头。
“但是……”沈维霆话锋一转:“我这次来,不是因为景恬的记挂,而是我自己有些事想请教莫老。”
莫老闻言,不禁抬起了头:“沈先生,有什么事想问?”
沈维霆抬手放在下巴,一边婆娑,一边试探:“莫老您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很多人都在为您不平,而且还有人一直在谋划着要救您,难道您不知道吗?”
莫老的眼皮抽了一下,但是神色却没有变化:“我不明白沈先生的话想暗示我什么,我只是一个爱画画的糟老头,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所以,沈先生的话我没法回答,沈先生的疑惑我也爱莫能助。”
“莫老不必那么快拒绝我,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打听这件事,而是想跟您说另一件事。”沈维霆见莫老不愿意跟他过多交流,转变了方式。
莫老眉目不动,亦不看沈维霆,语气平淡无波:“既然是这样,那沈先生请说。”
沈维霆放下了手,看着莫老的目光也缓缓下沉,低沉着嗓子道:“莫老,景意死了。”
“什么!”一直不变色的莫老骤然一惊,抬起了头:“你说谁?”
沈维霆见莫老万般震惊,这才抬起了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景恬的父亲景意,死了。”
莫老瞪大了眼,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而后他察觉自己的情绪过大,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放缓了神情:“怎么会呢?我之前也知道景意这个人,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他的解释却无法抵消他之前的惊讶,沈维霆再度垂下了眉,答:“是被人算计的,而且事发当时,景恬和我都在。”
莫老倒吸了一口气,目光四下游离,仿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沈维霆虽然没看莫老,但是却一直将莫老的各种举动看在眼里,见莫老对景恬家的事表现出了一种急切的关心,他觉得有些奇怪。
当初景恬成为他的助手时,他并没有表现出跟景恬熟识的样子,而且还曾暗中给景恬下绊子。
但是现在看来,却觉得他似乎对景家有了解。
难道他真的跟莫可冉有什么关系?
猛地,他想起莫可冉,莫老,都姓莫,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莫老的心里活动也很剧烈。
小冉的丈夫死了,而且还是在景恬的面前,那当时她肯定也是在现场的。
只是她为什么那么糊涂,将景意与景恬也牵扯其中!
这件事必然和利凡盛脱不开关系,小冉如今肯定藏起来了,他不担心她的安全,可是他却担心利凡盛会对付景恬。他又该怎么避开沈维霆,提醒景恬万事小心呢?
想了半天,他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说这件事,只能继续问:“沈先生,那知道这件事有多少?”
“不多,合着您,也只有一根手指的数。”
听闻这个数字,莫老稍微放了心。随即又看了一下沈维霆,他跟沈维霆很少打交道,但是从莫可冉的叙述与从景恬那边了解的来看,他也不是泛泛之辈。
如今小冉那边肯定动不了,剩下的便是她这头了。
“既然景恬的父亲是被人算计的,那你们还是多加小心得好,不要被人盯上了。”
沈维霆听着莫老的提醒,唇畔勾起了一丝笑意:“多谢莫老的提醒与关心,我会注意的。而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太太的。”
莫老听着沈维霆的语气含着深意,意识到自己可能对景恬表露出了过多的关心,立刻收敛了表情,淡淡颔首。
“那沈先生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了。”
他的心思藏得深,却还是没能躲得过沈维霆的眼睛。
听了他的话后,沈维霆很清楚莫老这是在回避他,免得他自己说多错多。
但是他今天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无功而返。
“莫老,我还有话想跟您说。”
垂下眼帘的莫老,扫了一眼沈维霆,坦然接话:“既然是这样,那沈先生请说吧。”
沈维霆含笑坐正了身子,态度谨慎,语气却松散:“莫老您还记得当初景恬跟您去国外出差的事吧?”
“记得。”
“您之前应该不知道我和景恬她们家的风波,但是您也该听景恬偶然说起她在那边看到了故人的事吧?”
莫老想起了那场酒会,景恬当时说看到了故人,而自己也看到了,后来才知他们所看到的故人是同一个人。
“听过。”
“那您还记得当初您看到的那个名字吗?”
提到名字,莫老定格在桌面上的视线不禁一顿,缓缓回答:“记得。”
“您还写得出来那个名字吗?如果记得,还请您写出来给我看看。”
沈维霆的话音刚落,站在后面的阿金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
莫老看着摆放在自己眼皮下的纸笔,余光看了看凝视他的沈维霆,不明白他这个要求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眼下他没有理由拒绝,只得拿起笔写出了那个名字。
沈维霆见他写完了,含笑拿起纸看了看,温和求证:“是这个吗?”
“嗯。”莫老点头。
沈维霆将纸给了后面的阿金,阿金收起来妥善保存。
这时,沈维霆才状若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莫老,如果不是您过于出名,而且早前与景恬并无交集,我都会以为你和她会是亲戚呢?”
莫老闻言,眉毛不自觉跳起:“沈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
沈维霆随意一笑,却笑得莫老心里发虚。
“景恬与您有几分缘分,因为她的母亲也姓莫,可能与莫老属同宗。”
莫老闻言,看了看他,嘴角僵硬答:“我之前还不知道,的确还是有几分缘分。”
沈维霆含笑点头,继续说道:“其实,今天来看莫老,还想问您一句。”
莫老已经被沈维霆弄得心神不宁,见他还有问题,心弦不自觉紧绷。
沈维霆装作没看出他的紧张,笑得恬淡:“请问莫老,之前将您送入监狱的人真的是利凡盛吗?”
莫老表情一僵,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答:“我不清楚,这件事还在调查中,所以我也没法下定论。”
“是吗?”沈维霆作出遗憾的表情:“我还以为莫老会很清楚是谁要害您呢!”
莫老摇头。
沈维霆从那头站了起来,高大冷峭的身形如同一座正在拔起的山,将室内的空气紧紧压缩。
但是他的语气却始终带着那么点散漫。
“莫老,其实,利凡盛也是我的敌人。”
莫老觉得沈维霆这句话不是兴起之言,直觉告诉他,这才是今天沈维霆来这里的目的。
这个意识形成后,他不敢再看沈维霆,生怕自己会泄露隐忍已久的秘密。
“那沈先生万事小心。”
莫老的浅言提醒并不能满足沈维霆此行的目的,试探到这里,他很肯定莫老与莫可冉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否则,他不会对景恬与景意那么在意。
所以,他决定不再试探,而是直接言明。
“莫老,如今利凡盛已经跟我挑明了立场,也将景恬与她的家人算计在内了。在景意死的现场,我的人查到有莫可冉出现的痕迹,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她,所以我才来找莫老。您被利凡盛算计,肯定也不会甘心,如果您不介意,我愿意将您从这里弄出去,然后和你联手对付他。”
莫老闻言,震惊又忐忑的看了他一眼,沈维霆的挑明使得他的心更慌。
他既然能将小冉在这里的事情调查清楚,自然也能查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