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珍瑟种种手势越来越快，剑少的十个指头拧成了麻花，而料祷却在一阵光晕中完成了这枚符纹。
料祷的符纹从他口中弹出，凌空悬浮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波折繁复的明红色圆阵符箓在上面光鲜耀眼。
“料祷，你的资质不错！如果评定符道职称的话，你可以直接成为一个初级符术士！”珍瑟斜眉吊眼的瞪着剑少，赌气一般的拍了拍料祷的头。“不像某些人，哎呀！天生就是卖花卷儿的命！”
“我这是十八街麻花！”剑少看着自己拧在一起的指头说，张开嘴说话的一刻，空符就掉了下去。
料祷红着脸说：“我从小就有些基础了，怎么好和刚刚接触符术的剑少爷比较！”
珍瑟拿起滑落的空符，放在剑少的嘴里，“白痴啊，我对你希望很高的，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有成为一个优秀符术师的天资和禀赋，这话我可不是凭空乱讲。你能把琴弹得那么好，证明你的手指协调性绝佳，为什么连一个最基本的测试符纹都绘制不出来呢？这只是能够看出你符控力强弱的一个符纹，如果你连它都做不好，我真的有些无话可说了。”
“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你再教一遍，动作慢点儿！”剑少含糊不清的说。
珍瑟摇摇头，又将那套叩指技巧演示了一次，但速度比上一次还快。她不是刁难人，放慢绘符速度，是相当费神的一件事。
不过剑少还是跟上了，随着最后一个尾指曲合的动作完成，他嘴里的符纹毫无征兆的爆炸开来。威力不大，但却着实吓人。“砰”，“丐帮长老”喷出了满嘴青烟。
珍瑟吓得立马跑了上来，抱住剑少的头，又是拨开眼睑看瞳孔，又是掰开嘴来看牙齿，发现人还活着，牙也一颗没少之后，她便焦急的在剑少眼前晃着一根指头问：“告诉我这是几？”
过了半天，剑少才像还魂一样有了反应，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你这教的都是什么呀？怎么还有危险啊？这一天到晚在嘴里含着一个地雷，谁受得了啊？”
珍瑟用袖子擦着剑少的脸说：“绘制测试符纹时发生理爆，一般来说有三种可能，第一，你的绘制方法失误，第二，你的身体带着某种诅咒，第三，你体内的符控力太过澎湃。看你这熊样，第三种可能直接排除，希望是你的绘制方法失误导致的。”
“凭什么直接排除啊？第一种也不可能！对别的没信心，对于指法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再复杂的钢琴曲，我只要看上两遍现场弹奏就能完全掌握，第一遍是记大概，第二遍是记细节，实在不行你让我空手做一次看看，绝对不会有半点错误！”剑少大声说。这牵扯到了他最后的骄傲，在这种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中，他不能容忍被任何人质疑。
“那你也只能空手来了，再怎么说空符纸印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珍瑟将自己腰上的偕行袋向后推了推，大祭司也要过日子的啊。“你等等啊，我先离你远点儿！”
看着珍瑟向后躲出老远，料祷也捂着胳膊向旁边挪了两步。
“你躲狂犬病呢还是躲禽流感呢？”剑少对珍瑟不忿的说，“现在的教育界为什么这么失败？”他指着珍瑟咬牙跺脚的说，“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破老师！”他又把指头指向了料祷，“还有你们这些……”说到这儿，他发觉好像也不关料祷什么事，就又把指头指回了珍瑟身上，“还有你们这些破老师！”
当剑少正想开始的时候，珍瑟突然又喝止了他。珍瑟走过来，把自己左侧的袖子卷起老高，露出白藕一般的手臂说：“我也豁出去了，以你现在的造诣，不使用空符作为承载媒介根本绘制不出符纹来，喏，咬着我的手！”
“这可是你自找的！我咬死你！你洗手了吗？”剑少还没说完话，他的嘴就被珍瑟的手塞满了。
珍瑟就像伸进口袋找钱一样摸着他的牙齿说，“是用嘴唇衔着，不要碰到牙齿，就按你刚刚的指法再做一次，不要刻意的在乎速度，就算再快我也看得清楚。我都不嫌弃你没刷牙，你还挑什么理啊！”
“谁没刷呀？”剑少的这句话一个字也没说清楚，然后他便开始叩指成符。
珍瑟和剑少的这个亲昵举动，把料祷看得面红耳赤，虽然他也想看看剑少的水平，但还是错开了目光。
这次珍瑟看得十分清晰，剑少的所有手法都和自己如出一撤，就连自己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也被模仿得惟妙惟肖。随着剑少最后一个尾指曲合的动作完成，强炽灼眼的金色符光辉煌乍现，珍瑟的那只手臂徒然现出道道明红色符箓图线，顺着小臂向上极速延展，顷刻间便已覆盖了她的全身，不管是双脚还是脸颊，暴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玄奥而繁茂的晦涩符纹。
珍瑟此刻的头脑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屏蔽掉自己的力量，让自身成为一张超级空符纸印，原本只是想堵住剑少的嘴，让他知道不可能是因为他的符控力超高才引起刚刚那次理爆。但现在她分明感觉到了，剑少体内那股磅礴浩瀚的符控力，就像无际渊鸿一样深不见底，就像云海孤星一样高不可及。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术士的控力与他的思维力和体力是相辅相成的，而这两种东西对剑少来说，哪一样他都是扑街扑到死的货，所以珍瑟一直认为他没有太高的潜力，只能通过娴熟的指法来弥补资质上的先天不足。
但在这一刻，珍瑟便开始在心中大骂老天不公了。客观的来看待剑少这种状况，就像是一个不识数的森林野蛮人，却有了几亿美金的银行存款一样，他一分钱也不知道该怎么花，却只能让一帮穷鬼干瞪眼。
丝帛破裂声此起彼伏，从珍瑟左臂上的衣袖开始，她的所有衣衫就像陈放了万年的朽烂布匹，一寸一寸，一丝一丝的裂解败毁。遍身金红色符箓的珍瑟犹自发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已经耐不住自重，在竞相断折间簌簌剥落，暗淡的残衣，已经掩盖不住她多少身体了，而她却还茫然不知。
剑少看着眼前的傻大姐，马上吐出她的手来，扯过床上的被子披在她身上。
料祷“蹬蹬蹬”跑出房间，“呯”的一声将房门关死。“亲娘唉！很可能影响仕途啊！”料祷心说。
“老白！你没事吧？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强烈要求充当试验品的！”剑少用脚踹了一下珍瑟说。
珍瑟身上的所有符箓悠然间消退得一干二净，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那些耀眼的明红色图线消失之后，越发显得她的皮肤娇嫩白皙。她木然的转头看着剑少，一张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终于拼凑出一个勉强算是笑容的表情来。
“白痴！三个月，不，一个月，只要你肯用心学，我保证你一个月后能成为持符祭司。”珍瑟伸出手来去掐剑少的脸，斜披在身上的被子一下滑到了地上，连带着她败朽的衣衫，像片片秋叶一样飘落殆尽，她玲珑有致的大好身材再也没有了半分遮掩。
珍瑟“腾”的一下满脸绯红，本能的用手遮挡身体，但还没等她发出娇羞的呼喊声，剑少“嗷”的一嗓子便跑向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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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走廊门口避雨的料祷，循着剑少的亡命喊声向房间那边看了一眼，“少爷保重！”料祷行了个祭拜死人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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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喊什么！”珍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捡起了脚边的被子披在身上，“给我死回来！”她像训狗一样的对剑少喝令道。
“你先忙着，我该收房租去了！”剑少头也不敢回的说。
珍瑟想到了杀人灭口，说她没吸引力她能接受，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但也决不至于这么吓人吧！“那么大的房子有人租才怪，你去我房里拿件衣服过来！”她愤愤的说，然后伸手在被子里面摸了一遍，接着说，“内衣也要拿过来！”
剑少背对着她说：“你穿我衣服自己回去不行吗？”
“那像什么话！被下人看见怎么办？对了，料祷呢？”珍瑟说。
剑少悠悠的一声叹息，唉，还是料祷机灵啊！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珍瑟催促道。
剑少如临大赦般冲了出去。
当他像小偷一样，将珍瑟的衣服贴着肚皮掖在怀里，从中厅走出来时，看到举着一柄油纸方伞的管家拉开了院门，脸色苍白的水主出现在了门外。细腻的绵绵丝雨淋在她幻化出的贴身蔽障上，无形的蔽障与她的体表相隔寸许，这层蔽障如果不是被众多细小的雨点溅起涟漪，根本无法令人察觉。
管家关切的对她说：“水主大人，您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叫下门呢，要不是仆从们眼尖，我根本不知道您来了！快进来喝口热茶，连天的雨气最伤身了！”
水主的眼神木讷，好像听不到管家的任何话语，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正在管家无计可施的时候，剑少跑了出来，一把抓起水主的手臂向屋内跑去。在剑少碰触到水主的瞬间，她身上那层蔽障如同被强力撞毁的玻璃般碎裂瓦解。她就像是一个木偶人，剑少拉着她跑，她就跟着跑。
将水主安置在厅中的长椅上之后，剑少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长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抓起她冰凉的双手，呵出热气揉搓起来，最后直接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给她取暖。
管家端来暖茶，又让人在厅中燃起了一炉炭火。但，外来的炉火又怎能暖得透内心的寒凉。
手暖得差不多了，剑少又开始坐在地上为水主暖脚。她的双脚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发皱，而且没有半点血色，摸上去就像个死人的肢体。
“剑少？”水主无神的眼眸中恢复了丝丝生机，她从剑少的怀里抽出脚来，有些尴尬的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剑少又用力的抓回她的脚来放进怀中，他抬起头，带着一脸无邪的笑容说：“偶像你想我了呗！不由自主的就来找我了！”
水主抚摸着他的脸，微笑得几欲落泪，“别再叫我什么偶像了，我不配！”
“那就叫你前辈好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也开始学撒纸钱的本事了！”剑少将她的脚在自己怀里收得发紧。
这一声前辈，就像飞驰疾射的冰芒利箭，在水主心口穿胸而过。这么一瞬间，她的泪水像屋外的雨滴一样，无声无息，悄然流落。
“前辈，过一会儿我为你弹支曲子吧！”剑少揉搓着她的小腿说。
水主挂着泪水，嫣然点头说：“好啊！”
管家走上来，为水主换了一杯更热些的茶，然后说：“大人您先稍候，我这就去叫大小姐出来见您！剑少爷，大小姐在您房里吧？我去去就来！”
“她就在那儿，你快去叫吧！”剑少挥挥手说，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情况不妙了，扯着脖子喊，“不行，老伯你别去！”
管家两道眉毛挤在了一起，“那您亲自去叫吧！”
剑少看着水主的状态，觉得自己不该离开她身边，但是珍瑟那边似乎更紧急，自己耽搁了这么半天，她在房间里披着被子满屋乱转一定急死了。于是他放开水主的脚对她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把老白叫来，让你们一起听曲子！”
水主自己擦干了眼泪，点头间露出温馨的笑容来。
剑少临走出门前嘱咐管家说：“老伯，这个人有些失常了，您可要看好了她！”
“剑少爷放心，您只管去叫小姐来。对了，您这肚子以前有这么大吗？”管家说。
“这不是上火上的吗！我听说京城的房价又跌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剑少说。
“您听谁说的啊？那都是炒作！”管家说。
“哪有把价格往下炒的啊，幕后操盘的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脑子出水了！”剑少说完，捂着肚子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跑进走廊，剑少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到门前砸了两下门之后，对里面大声说：“飞鹰一号已经回航，请求着陆！”
“飞鹰一号，请确定无人跟踪！”珍瑟在里面回应说。
“确认完毕，无人跟踪！请打开舱门，让我投放物资！”剑少低下头，从怀里面掏出珍瑟的那件衣服。
房门“呼”的一下向内打开了，带起的门风，直接把剑少吸了进去。
那条披在珍瑟身上的被子，早已被她扔在了床上，但她此时却并非一丝不挂，而是穿着一件淡棕色的夹克衫，和一条低腰的宽松布袋裤，这身衣服是剑少的，裤子口袋里还有二十六块钱和一个“再来一瓶”的中奖瓶盖，是被侍女们洗干净之后，剑少装进去压兜底儿的。
见惯了珍瑟穿着罗衫皂袍，突然她换了这么一身打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这么中性化的装束，再配上那一袭银缎似也的长发，冷酷中带着一分炽烈，神圣间却透着点点邪魅，这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诱惑，有了拉伸开来的距离，才能填进满满的幻想。
“内衣呢？我的内衣呢？”珍瑟抖开了剑少拿来的衣服，“你怎么只拿了上衣和下袍，这让我怎么穿啊！”
剑少向门口走去，“你快穿上吧！水煮鱼来了，状态有些恍惚，她的胳膊上受了伤，血只将她外面的衣袖染红了一点。如果她从受伤后就一直没换衣服的话，我猜砍伤她的人是一只眼，不破坏外表却能摧毁内部，一只眼的匕首有这种能力！而且在她被砍伤之后，鞋垫儿一定对她说了很重的话。”
剑少就像亲眼看见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样，叙述着自己的猜想。他在外面关好门，然后无力的靠在了墙上。他觉得，事情如果真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那么最可怜的人，反倒应该是蜜儿。至少水主还有心可伤，蜜儿的心，却不知丢在了何处。
听到珍瑟在里面忙乱的穿着衣服，中途好像还摔倒了两次，然后她风一般的从房间里走出来，袍子下面仍是那条布袋裤。她一边抓起剑少的手向外跑去，一边翻弄着自己的衣领说：“在她面前，你没说什么刺激性的话吧？你没提起她的伤口吧？你没追问她学徒的事吧？”
剑少被拖死狗一般的牵在后面，“我什么都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
珍瑟放慢了脚步，将自己的手从他的腕子上滑到他的手心里，“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水主大人那样……”她窃窃的说。
“别乱说，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走到那种地步！”剑少倔强的将她这只手抓紧，生怕稍一滑脱，便再也寻觅不到。
“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将来都是无法预料的，如果我因为一个人，去做了某件错事，去做了某件被所有人痛恨的错事，你将会怎么样？”珍瑟停下了步子，背对着剑少问。她的所有的脚趾，紧紧蜷缩在了一起。
“看情况吧！如果那时的条件不允许我和你一起犯错，我就会带你走！”剑少看着她那一袭银发，斩钉截铁的说。
珍瑟沉寂了一霎，然后弱弱的问：“你又能带我去哪儿呢？”
“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剑少说。
“你长得都没有我高，养得起我吗？”
“养不起！只能让你跟着我去讨饭，但我会把最难吃的那一份留给自己！”
珍瑟转过头来，两只眼睛已经有些潮红，她捧起剑少的脸，泪眼婆娑中却绽开了笑颜。“白痴！你又偷袭到我了！”珍瑟猛的吸了下鼻子，“小子，下一刻，我给你惊声尖叫的权力，我给你挣脱逃跑的权力，但这一次我不会给你一毛钱！”
娇柔却炙热的红唇来袭，剑少没有躲闪，任凭这香艳诱人柔情万千的两片，在自己唇齿间横冲直撞，融化一切。两个人对接吻都经验缺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他们的口鼻，也不知，是谁咬伤了谁。
剑少的手游弋在珍瑟的腿上。很好，瓶盖还在！
一间偏房中，料祷悄无声息的，将正对着回廊的窗子关好。“少爷保重！”他对着窗子行了个祭拜死人的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