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四大贵族祭司在这时终于发觉到了,敌人已经离开了这里,深度聚合着的混沌龟甲,和强力绞磨切割着的麟铁刃阵之中早已空无一物。他们看到下方金枪和火刀的联合攻击之后,便逐一向那里飞身而去。
驾驭着符兽电隼的珍瑟脱离开队列,歪歪斜斜的向着剑少那里飞落,符兽没入地面之下,珍瑟一个踉跄栽进了剑少的怀里。剑少将她汗透的身体搂得发紧,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憔悴面庞,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珍瑟喘匀了气息,抬起脸来笑着对他展开自己的左手,在珍瑟那只手中,有一只紧紧抓着奶嘴儿的岩土胡蜂正在消弭形骸。“放心,没被别人看到!”珍瑟笑得灿烂无比。
“辛苦了!傻老婆!”剑少抓紧她的那只手,微微错开目光说,“下面该让老公登场了,敢伤害我的女人,我要让人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错!”
“不行,现在的你还对他构不成威胁,答应我,在明晨日出之前,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之内!”珍瑟抖擞起精神,拼尽力气从他怀里站起来,她现在做出的每个动作都十分勉强,哪怕是吹过来一阵清风也能将她吹倒的样子。
当百米火焰长刀向风角的头顶劈来时,风角猛的捏紧右手,一团红紫色的火焰将他这条手臂上冻结着的冰层融化,但融化的清水却又变做许多触手钩刺,将风角的手从新束缚起来。不过风角并不着急了,能动就好。
两柄五米长短的钨钢重剑凭空出现,结成交剪,来格挡火焰长刀的迅猛来势,却不想火刀有型无质,像幽魂穿过墙壁一般,在穿过了交剪而成的两柄巨剑同时,还将巨剑的刃口剑身灼烧得险些熔断,然后火焰长刀继续向风角的头顶砸落。
危急之下,风角闭紧右眼睁开左眼,在他身前又是一阵毫无征兆的万刃齐发,剑雨如靡,横扫百米。这是风角比较独特的地方,不管是术士还是其他高端妖物,他们凝结水火冰土化为有形器物,即使凝聚合成得再快,也都有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风角的那些钨钢利剑,都是在眨眼之间凭空出现的,说这是妖术、异术,还不如说成是魔术来得更贴切些,这些形态不同大小各异的钨钢剑刃,简直就像是被他事先藏好,再以一种快到无法令人发觉的手法拿出来的。而且,从他出现开始,直到现在为止,他能凭空召唤出来的东西除了一开始昙花一现的小山,似乎就只有钨钢利剑。虽说钨钢是硬质合金,具有硬度高、耐磨、强度和韧性较好、耐热、耐腐蚀等一系列优良性能,但风角只使用这一种金属利刃,就像是他打劫了这世间所有的钨钢铸剑场。连把刀都不曾出现过,他自己用得不腻,别人却都要看得腻了。
火焰长刀轰然砸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条百米长壑,长刀上升腾不息的嶙峋灼火突然变得泛白,将束缚着风角的巨大冰墙也一起焚烧了起来。这是桑最近才领悟到的神兵使用方法,白色火焰能将不可燃的东西也焚烧起来,那些东西能够被焚尽,却并不能够助燃。
长刀被桑收起,玄武在那片被烧灼过的地方,迅速释放出了一个骨质刺球般的巨大穹庐玄甲,在那里密闭合围之后,所有骨刺全部向内收拢,然后整个穹庐玄甲排山倒海般的向内心挤压合并,轰轰隆隆,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暴响。
所有人开启术力蔽障来防止被风角发出的乱刃击伤,水主在珍瑟和剑少身边凝聚起了两重冰墙。风角最后释放的这些乱刃,并没有多么强悍的力道,似乎只是为了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在这条横向短街的另一端转角处,站着两个主祭、桑和叔宝,玄武和朱雀能够心无旁鹜的前去与风角接站,就是因为托协与川胁在两个神星将左右策应万全。
只有上半身出现晶芒铠甲的叔宝斜靠在一棵一抱粗细的街边矮树上,龙角兽面的胸甲和两肩上兽吼形的护臂,随着他粗重的喘息而剧烈起伏着。叔宝看了一眼旁边全身晶钻战甲完美凝结而成的桑,便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漏水瓢一般的晶芒头盔,憨憨的笑着对桑说:“这回还让我扎谁?”
桑稍稍的一个转头,对叔宝浅笑不语,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叔宝这才发现,桑的战甲也并未完全凝聚成型,桑的身上的确是无懈可击了,但他的头盔上还少了左侧的一支骨锥飞翼,缺失的这一片盔甲中,露着桑的耳朵和头发。只不过,同样都是不完整的晶芒头盔,在桑的身上体现出的是一种悠然恬淡,极易破碎的羸弱,是一种不完整的美感。但在叔宝头上的头盔,却像是被乞丐传了八代,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一只讨饭碗。
就在刚刚,桑看到了被水主悄然凝结成的那堵冰墙之后,便让叔宝用金枪直接把风角戳了过去。桑还考虑到叔宝大概膂力不够,便让叔宝将枪尾顶在身后的矮树上,然后借力伸长金枪,再由桑自己将风角一刀了结。
桑对着川胁笑着说:“主祭大人,依您之见,那妖物可被玄武大人他们擒获了?”
站在后方捻合十指的川胁打开双手,摇头说道:“咄咄怪事,老叟无法看透此妖物在方才是如何脱身的,玄武首席的天骼混沌,加上朱雀首席的穹角禁障,仍然无法禁锢此妖。如若他依仗自身庞大力量挣开束缚,虽然令人惊恐,却也不会令人费解,然则,分明没有见他施展逃脱之术,却在须臾间于彼地现身,真真奇哉怪也!莫非,他能轻易撕裂空间不成!”
“断然不会!”一旁的托协接口说,“此妖物若能如此简单撕裂空间,莫不是比妖王冥伶更加厉害了么!这妖物最多算是芽兽之一,十芽兽数千年中在恒琅与大凡间一度往返,经历诸般风险,承受巨大损伤人所共知,如果有妖物能力如斯,他们何苦在异界流转千载,只要将历代准星将尽数抓回恒琅,冥伶复生早已大功告成。依我看来,此妖物定是运用了令人不易察觉的讨巧方法,来完成逃脱的!”
正说话间,川胁突然感觉四周有异,他便叩合十指,一束急促的金色光芒射向偏远,在几个人二十步开外的一片旷地上,金光轰然炸响。
尘埃弥漫中,风角斜斜的向后跳开,他紧张的检查着自己的衣裤,一双人字拖已经丢了,这套衣服要是再出什么意外,风角会心疼死。他拉直了夏威夷汗衫的前襟,仔细抹去上面的灰土,“矮子,初次,送礼!”他吃力的说着。
叔宝一下子紧紧靠在矮树上,将缩短变小到不盈一尺的金枪对准了风角,“这玩意儿,他东游西窜的,谁能逮住他呀,他到底儿是咋过来地呀?”
桑从容的将手中打火机再次点起火来,一柄两米的火焰长刀瞬间成型,“明白了,是剑!”桑对两位主祭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能在一定范围之内任意的消失和出现,看来我想错了。他在每次遇到避无可避的攻击时,总会向远处发射出许多剑刃,而这些剑刃所射到的地方,他便会在消失之后从那里出现。”
两个主祭默默点头,他们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但即使知道了这些,似乎也没什么价值,风角每次发射而出的剑刃太多了,也太急了,根本无法尽数拦截,而且射出去的剑刃速度之快,面积之广,任谁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风角会在哪只剑刃周围出现。
金光一闪间,川胁已经来到了风角身前,“妖物,看着我的眼睛!”川胁大声说道。
风角马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抬手划出一个半圆,无尽的钨钢利剑凭空飞出,朝川胁的身体刺去。“秃子,说不,能看!”
转身间川胁拔地飞空,以躲避大量剑刃来袭,桑看准这个时机,火焰长刀暴涨数十米,拦腰砍向了仍在低着头的风角。就在火刀的刃口即将接触到风角的一刹那,凭空出现四柄钨钢巨剑插进风角周围的土地里,形成了一个老式电话亭般的维阵,严丝合缝的将风角庇护在了里面。
桑用左手握住了右腕,横亘在他身体上方的火焰长刀刀柄赫然一转,整支长刀刀身上的火焰瞬间泛白。横斩在钨钢剑阵上的刀口犹如是烙铁切上了牛油,长刀挥过,四柄巨剑被拦腰断折,一次吐息的时间过后,被整齐削斩的断剑兀自倒向四面八方,但是其中却不见半个人影。
桑的脸色大变,匆忙看向刚刚风角攻击川胁时所射出剑刃的方向,还好,那里正是大祭司们云集的所在。桑遥遥的对着那边众人喊了一声:“诸位当心,妖物大概即将在你们那里出现。”
所有大祭司还都没有听过桑对于风角能力的分析,突然间听到他这么喊,不由得陷入了一阵忙乱,但他们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风角的身影。在那堵残败的街墙后方,风角正蹲在地上,用一支匕首大小的钨钢剑刃,努力的挖掘着被冰封住的那双人字拖。诸家大祭司没有多余的反应,百花齐放般的攻击符术毫不间歇的在风角头上炸开。
就在大祭司们卖力群殴时,一支小小的钨钢匕首落在了剑少面前,剑尖戳在土地里,像减震弹簧般的晃了晃。接着,风角的身体就那么硬生生的凭空出现在了匕首上,他的身体看上去是那样的轻盈,跟着小小的钨钢匕首一起摇晃着。
“你们,伤不,到我!”风角向自己那双人字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他抓了抓后脑头发下面的那只兽角根部,似乎那里时常会发痒。“还是,让我,走吧!”风角看着剑少的眼睛说。
剑少歪着头盯着他问:“干嘛对我说啊,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你能逃走算你有本事,指望着我不来追你,妄想!”
风角一脸茫然的看着剑少,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看着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剑少那两句追债一般的话语,更是让风角觉得头脑混乱。但突然间,他发现了剑少即将送进嘴里的奶嘴儿,便想也不想的凭空射出一支铁爪来,抓向了剑少的脸。
剑少怀中的珍瑟已经默默看了半天了,她本想悄然间发动一次术力,不求能伤到风角,只求能将他逼退得远离开自己和剑少身边,并且还能提醒一下身后的那些大祭司们。但她却无奈的发现,自己那只岩土手臂上的食指居然断了一截儿,右手食指真元之名是为火君,火主生休采补,现在没了食指假体的珍瑟,连缓慢修复岩土右手的能力都没有,也就更谈不上发动符术了。所以她只能猛的扑起身子,用自己的后背为剑少抵挡住来势汹汹的飞爪。
刚刚才咬住了奶嘴儿的剑少,本想用右手上的手盾为珍瑟遮挡一下,但手盾在此时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铁爪来袭,扎开的钨钢指爪没有伤到剑少手腕,却“噗”的一下在珍瑟肩膀上戳出五个血洞。铁爪本可以直接钩出珍瑟的肩胛骨,却被手腕上泛起一层晶芒的剑少直接甩飞了出去。
这时候在风角的身下暴然长出了一片麟铁钢锥和冰芒棘刺,风角向后飞身躲闪,这些锥刺竟然也追了上去,直接将他逼退十数米开外。风角倒是想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撤退,但金色长枪和火焰刀浪不期而至,切断了他的后路。
“你就不能换个人打吗?”一身晶钻铠甲的剑少望着风角说,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将珍瑟放在地上,也不知是因为珍瑟在今晚大概流了太多的血,还是因为伤口并不算深,她左肩上的那些血洞并没有太多的血流出来。“我去去就来!”剑少朝他眯细双眼,含糊不清的说。
“别去,太勉强了!现在的你还很弱!”珍瑟抓住了剑少的手臂,看到剑少仍是那么眯着眼睛,她便抓得更加用力,急急的喘息着说,“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将来你是不是能把我活活气死啊!”
“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剑少慢慢拨开她的那只手,“作为老公,看到你这么被人伤害还不去做些什么的话,将来一定会遭天谴的!”
说罢,剑少在两脚间一个踩踏之后便绝尘而去。珍瑟徒劳的伸出溃裂开来的右手,大声的喊着:“回来,你不能去!”
还在半空中游曳着的风角,突然之间发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还没等他低下头去查看个究竟,伴随着脚踝处的一阵麻疼,自己的整个身体就被人抡砸向了地面。“嘭”的一声过后,风角今天终于看到了钨钢之外的其他金属,那是金子,在眼前乱晃着的金子。
与大地深情接吻之后,风角的身体再度被人抡起,又是“嘭”的一声闷响,他躺在了地上。啊,月亮真圆啊,月亮周围那些金光闪闪的星星是那么样的耀眼。
“嘭”,左肩着地,风角觉得似乎自己该做点儿什么了,总是这么看星星也成不了天文家。三组钨钢剑轮乍现左右,让他飞身而起,千万支剑刃向脚下的位置怒射不已,正当风角低头想看清攻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时,一个健壮彪悍的晶甲战神凌空现身,紧捏着他的头盖骨将他按向地面。“轰”的一声,风角深深跪进了自己射出的剑刃团里。
头上的力量是风角难以抗衡,他挣扎着抬起一条腿了,准备站起身,但头上的大手猝然发力,将他的脸死死按进地底。
“你唯一做对了的一件事就是打我老婆,”剑少含糊不清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如果没有你来伤害她,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为她心痛到什么地步!”
“你唯一做错了的一件事也是打我老婆,”剑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们还没结婚呢,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把你打死多少次!”
手臂上龙首吞吐状的护腕,在一声枪械上膛般的声音发出之后滑脱向下,在捏着风角头顶的那只手上组成了一个喇叭形,然后便是开天辟地般的一股音震乍起,音荡天地,振惊环宇。
突然间,剑少感到手中一空,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风角。一柄万钧钨钢重剑在剑少头顶飞速斩落,剑少竟然毫无察觉,直到叔宝的金色枪尾在瞬间伸长渡远,将他的身体戳开,他才看清没入地下那柄寒光凛凛的巨剑。叔宝的金色枪尾被这柄巨剑轻而易举的切断了,如果剑少在毫无防范的情形下,一定也会被斩成两段。
漫天的剑轮飞转中,风角撕破了自己被弄得残败不堪的衣衫,瘦削的身体表面上遍布开了一层剑刃刺芒,这些刺芒缓缓闭合成了精密的钩甲。风角将又一柄万钧重剑扛在肩上,先看了下手中的衣衫残片,然后双眼喷火的对着剑少说:“风角,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