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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武奴

《启示录》曰:懒惰虽然柔弱似水,却常常把我们征服,它渗透进生活中的一切目标和行为,蚕食和毁灭着激情与梦想。我深深地明白,我的敌人还有我自己。

————

这是一片幽静的山谷,枝头上鲜艳的黄鹂轻快活泼,并且专注地谱写它的新曲,潺潺的山涧一丝不苟地为它伴奏,正在茁壮成长的芸香木是它忠实的听众,苍老的歪脖树神情严肃地鉴定着这离经叛道的新曲,绿油油的草地仿佛一排排整齐的雅座,尽管空无一人,却丝毫没有影响鸟儿的热情。鸟儿仍旧面向西侧山岭下的精致小木屋歌唱,也许只有那个美丽的女孩才能欣赏自己的新作吧!

“哗啦-哗啦-”索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打断了这里的音乐会,美艳的混血女子回来了,鸟儿停止了歌唱、野兔嘴里叼着青草抬头张望、趴在石头上的绿色小蜥蜴慵懒地睁开了眼睛···甚至连那棵千百年的苍老歪脖树也不禁扭了扭脖子——惊艳的女主人牵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奴隶回来了。

“哗啦啦-”柳妍将昆仑拴在了木屋前的歪脖树下,“今天你就住在这儿吧,明天你自己盖一间屋子!”说着,女主人转身走进了木屋,许久未曾出来。

她的声音并不像汉族女子那样娇柔婉转,却充满了魔力,昆仑乖乖地趴在了大树下,开始打量着这座山谷,男人和女人看待事物的角度终究不同,昆仑没有心情欣赏这里的风光:南侧是陡峭的山体,怪石嶙峋;西面的山坡较缓,夕阳仍然可以照射进来;北面是一片茂盛的森林;谷口向东大开,一条细小的溪流蜿蜒而去——这里易攻难守,而且紧靠芸香海,不是一个修炼的好去处。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昆仑一时间有些错乱:武奴——专属于修炼者的高等奴隶,自己竟突然成为了武奴,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武奴的地位无疑是高于普通奴隶的,至少不用担心朝不保夕,而且如果博得了主人的信任,是可以拥有一些自由的,甚至有些武奴还可以拥有一些财产,毕竟武奴也是修炼者,甚至某些地位较高的修炼者豢养的武奴,地位几乎与部落成员平等。

小木屋上飘起了袅袅炊烟,昆仑趴在草地上望着那些炊烟随风飘散。

昆仑已经渐渐地明白了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他还需要势。除了尽快恢复从前的巅峰状态之外,当务之急是需要摆脱奴隶这一身份,奴隶的身份对自己的限制太大了,即使是高等的武奴也是同样——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独立的财产,没有完全的自由,一切都无从谈起。

随主人征战,凭借战功免除奴隶身份,这是奴隶获得自由的主要途径,这原本便是昆仑的计划,但现在的新主人显然并不经常参加部落战争;通过修炼,达到武元境界第七层,部落会免除奴隶身份,等同于普通部落成员,这一条对昆仑来说并不困难,但这里的修炼者大都是人到中年方才修炼到武元境界第七层,昆仑依靠焚血大法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七层武元,但如何解释?那时他将面对无穷无尽的审问、严刑拷打,甚至死亡的威胁。

等待,现在只有等待,尽快得到新主人的信任;暗中查清留在自己体内的剧毒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得到解药;抓紧修炼,以求自保,迫不得已之时只能强行夺取解药,离开柳氏飞鹰部落,以修炼者的身份加入其他部落。

天色渐暗。

“吱——”木门打开,身姿窈窕的新主人端着一个小木盆向昆仑走来,“吃吧!”新主人将小木盆放在昆仑面前,转身走向一旁的石台,盘坐上去。

很干净的木盆,不是像从前那个只剩下一半的破石槽一样脏兮兮的,昆仑抬头望了望新主人,新主人也正在看着自己。

“等一会儿去把自己洗干净,知道吗?”女主人说道。

昆仑正抓着一把红艳艳的粟饭喂在嘴里,望着女主人。

“你的小主人没有教你用箸吗?”柳妍有些嫌恶地望着眼前浑身肮脏的奴隶,“以后你可以坐着,不用趴在地上!”柳妍显然对这个奴隶并不满意,虽然部落中有武奴出售,但她买不起。

“你的小主人不是教过你说话吗?”

昆仑点点头,坐了起来,将饭盆端在手中,故意生涩地握住木箸,艰难地挑起食物塞进口中,他必须让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都要相信,他就是一个野人。

望着奴隶滑稽的动作,女主人不由得嗤笑起来,看来这个奴隶真的是野人,野人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当然也几乎不会背叛或逃跑,所以,野人奴隶的价格通常比较贵,而且数量稀少。

女主人想了想,起身回到木屋,再次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件毛皮衣物,虽然很旧却是完整的,“拿着——”柳妍将衣物递给昆仑,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索链,犹豫了片刻,正面盯着昆仑,说道:“我解开你身上的镣铐,但是不准乱跑,知道吗?!”修炼者通常不会给武奴戴上象征卑贱的镣铐,奴隶的地位也关乎到他们的尊严。

“嗯,我不跑!”昆仑艰难而生涩地说着蛮语,但实际上他的蛮语是比较熟练的,当初还在镇南关时,他已经懂得蛮语,因为镇南关直接面向蛮族领地,再加上这四年身处蛮族腹地,他的蛮语就更加熟练了。

女主人解开了昆仑手脚上的镣铐,只留下脖子上的刺环,说道:“去那边水潭里把自己洗干净,换上衣服,自己找地方睡觉,不准乱跑!”女主人的语气不容置疑,简洁干练而雷厉风行,说罢,女主人便回到石台上,沉浸在皎洁的月光中,打坐修炼。

这一次,昆仑真正感觉到了些许自由,不是逃跑或者躲藏,而是得到他人认可的自由,尽管这自由和他的丹田一样残缺不全。

“噗通”一声,昆仑跳进了清凉的水潭,乌黑的头发在水中飘散着,污渍顺着水流淌走,心中沉甸甸的枷锁也打开了一条缝隙,月光倒影在水面却被涟漪扭曲,昆仑渐渐安静下来,破碎的月亮缓缓地在水中汇聚,和月亮一同倒映在水中的还有他的脸,昆仑猛地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芸香海中的野人当然也属于蛮族血统,可自己这张脸一看就是汉人血统,然后便是怀疑,紧接着便是防不胜防的调查,甚至直接抓起来严刑拷问。

昆仑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某一瞬间,他不是没有想过毁容,但他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身为一个男人,他也有他的骄傲和自负,他也希望自己能够万众瞩目、受到少女的青睐。

换上毛皮衣物,昆仑一下子蹿上树杈,湿漉漉的头发淅淅沥沥地在眼前滴着水珠,昆仑凝望着远处盘坐在石台上的主人,笼罩在圣洁月光下的主人,尽管没有汉人女子那样雍容华丽、清纯典雅的发型、发饰,但束在身后略显蓬松的长发依然有着魅力,这里没有胭脂、水粉,却让主人显得更加迷人,即使是粗制的毛皮衣物,紧贴在主人的身躯上,也显得那么诱人——昆仑望着自己的主人,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一点流光在夜色中划过,落在主人身上消失不见,许久——又一点流光落在主人肩头···

主人在修炼,身为奴隶的昆仑自然无从得知蛮族的修炼之法,但这——主人似乎还没有修习功法,仅仅是依靠自然的积淀,如果这样修炼的话,终其一生能够突破武元境界,已经算得上是修炼奇才,昆仑再一次意识到这片蛮族荒原究竟有多么偏僻。镇南关已经是大明王朝的荒凉边境了,但即使在那里,大部分人无须花费太大的代价,便可以凝聚武元,修习一种最普通的功法。

昆仑缓缓闭上眼睛,双掌在胸前一阵腾挪翻转,一道道手印接连变幻,双掌猛地一震,周围的空气随之激荡起来,一缕缕清晰可见的细小流光自夜色中析出,盘旋在昆仑周围,最终侵入体内——灵气在经脉中游走穿行,渐渐汇聚,沿着功法路数运行九周天,最终化为一缕精纯的能量注入血红的气海中。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灵气萦绕在昆仑周围,隐约中仿佛形成了一道灵气之盾缓缓旋转着——这是家族中最高的功法,名曰卷灵决,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修习,也是父亲违反族规给自己的唯一的遗产,即使是在整个镇南关,卷灵决也是最高的功法,甚至在整个苍南州,卷灵决也能占据一席之地。而在这片蛮族荒原,恐怕卷灵决应当是最高等的功法了。

义父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与他相处十二年,义父与自己之间的交谈屈指可数,唯独临死之前再三叮嘱:修炼焚血大法,决不可肆意吸取血气,否则必将走火入魔,迷失心智而堕入魔道。

···

小巧而精致的木屋,萦绕着满满一屋子清香,是芸香木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并不浓郁却更加让人留恋,屋中的陈设并不多,一套小巧的木柜、一面衣橱、一张小桌子,最珍贵的应该算是桌子上的那面铜镜了,角落里精巧的灶台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即使是木柴也码放得整整齐齐,四面墙壁上都包着虎皮,一串旧铜铃挂在窗前,十几张野兽皮毛整齐地叠放在床尾,床榻上铺着毛茸茸的虎皮毛毯,惊艳的绝美女子静静地躺在床上,高耸的胸脯缓缓起伏着,即使在睡梦中,那张美丽的脸庞依旧透着女王一般的威严和自信。

“沙-沙-”屋外突然微弱的声响,柳妍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唴-”地一声拔出挂在床头墙壁上的宝剑,女人心性早已消磨殆尽,渐渐成就了她的飒爽英姿。

“咚-咚-”昆仑手握短斧劈砍着刚刚拖回来的大树,那柄短斧是离别前小主人送给他的礼物,穿着兽皮衣物,披散的头发挡住了脸,昆仑挥着斧头用力地砍下一截原木。

柳妍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干净了很多的奴隶,忽然,柳妍眉头轻皱疑惑地望着昆仑,上前两步——“昆仑!”

听到主人呼唤,昆仑连忙抬头去看,这一下却把女主人吓得不轻。

————

《武圣经·九洲志·东胜洲志·大明王朝略》曰:圣元前1575年,大明王朝新立未稳,南蛮诸部起兵三百万北上侵扰,正值大明王朝倾力剿除诸国残部,无暇南顾,蛮族如入无人之境,直抵玉林州治下北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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